“没那么严重,真没事儿,一层皮,很快就再长回来。”
邵钧解释着,安慰罗强,知道罗强这人心思重,还不爱说,一准儿又得难受挂心。经历一场恶战,死里逃生,邵钧先前对罗强隐瞒真相单干蛮干的恼火,这会儿全都散了。他现在只惦记罗强能否摆脱嫌疑,罗强能否减刑。
罗强轻轻捋着邵钧手指没破皮的地方,面无表情,突然凑近了,一口含住邵钧两根手指,含到嘴里。
邵钧哼了一声,伤口让这人口腔黏膜乍一碰到,刺疼。
他疼着,没有把手拔出来,看着罗强一点一点吞含着他的手指,一直吞到指根处,用类似口活儿的动作,吸吮着他,粗糙的舌头刮挠他的指肚,在他手指头上打圈儿,讨好他,抚慰他。
邵钧浑身都有些抖,让罗强弄得脑子里心里发烧似的,一手伸进去抚摸罗强发红的眼,头发,摸罗强曾经暴露于狙击枪口下的眉心,摸罗强脑后无比坚硬的叛逆的反骨……俩人最终把嘴唇贴到一起,隔着小窗口,很费力地互相嘬吮对方的嘴,迁就着那一丝丝儿的温暖,眼底流露的都是劫后余生抵死缠绵的强烈渴望。
罗强压低声音说:“邵国钢找你谈了吗?”
邵钧摇头:“我爸现在根本没功夫理我,出这么大案子,上头那帮人逼他也逼得紧。”
罗强郑重其事地道:“你爸知道了。”
邵钧:“……”
“知道就知道,早晚的事儿。你在乎别人知道?”
罗强唇边迸出一丝沉稳的笑:“老子不在乎。”
邵钧表情特别固执,也特认真:“我也不在乎。”
“我就这样了,咱俩都这么好了,我不怕让所有人都知道。”
……
地下室昏暗的楼道拐角处,灯光映出一幅穿黑色风衣双手插兜的高大剪影。邵国钢默默看着他儿子焦渴地扒在禁闭室小窗口上,跟里面的人勾着手指,说悄悄话,亲嘴儿……
邵国钢刚从监区医院回来,问过受伤住院的小马警官,也去看过重症室里重度昏迷奄奄一息的尤二爷。
马小川脑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清瘦的脸明显透出虚弱。
马小川面对邵局长,面带愧疚,垂下眼:“局长,这回是我工作失误,中了圈套,差点儿害了邵警官……对不起。”
邵国钢板着脸。
马小川:“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接受一切处分。”
邵国钢:“我来不是问你这个!……你们干什么吃的?哄监暴动你们一早完全没察觉?罗强的动静动作,你为什么没通知我?为什么还让邵钧卷进来遭这么大危险?!罗老二确实立功了,邵钧差点儿丢条命!”
马小川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垂头挨骂,等到邵局长怒不可遏地吼完一个长篇,这才缓缓抬头:“局长,对不起,您下的任务,我完不成,我没本事,您以后找别人吧。”
邵国钢盯着人:“……”
马小川欲言又止,别过脸望着窗外,断断续续轻声说:“您交待的工作,我没法做。局长,我看得出来,邵警官跟罗强……他们俩特好。罗强判无期那几个月,小钧特难受,就跟死过一回似的,每回他往厂房楼顶上爬,我都悄悄跟着,我都怕他想不开出事儿跳下去。后来过去了,就完全不一样了,小钧每天乐得闭不上嘴似的,饭量都长了,俩人在一块儿就特开心……”
“我就是觉着,他俩挺不容易的……”
小马警官没谈过恋爱,初来乍到来到清河监区时,是个理着小寸头目光青涩面皮稚嫩的小警帽。
监狱生活极其枯燥,平淡,乏味,见不着亲人,也没女人,一堵高墙之内都是老爷们儿,对于马小川来说,邵小三儿就是跟他关系最铁的一爷们儿。
邵钧那时候在一大队里算是马小川的“师傅”,警队里都有这个习惯,由领导分配,一对一,以老带新。邵队长每回值班都带着小徒弟,带马小川看遍清河农场的每一栋楼,每一处机关重地,每一颗花花草草。邵钧经常请马小川吃饭,食堂饭菜不合胃口舌头太淡的时候,俩人到监区小饭馆里叫几个菜,喝两扎啤酒,哥们儿之间聊聊家常。马小川刚来那几个月没地方住,邵钧把公寓钥匙给他,让他去县城的租房睡觉,还开着车带他进城玩儿。
新年联欢会的灯光舞台上,马小川站在邵钧背后,默默地为光芒四射的邵三公子充当背景色。
那时候,马小川眼角瞟到的是邵钧没有吉他遮挡的充电抖动的臀部,性感,帅气。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邵钧手指点着观众席,指着罗强的方向。邵钧跟罗强四目遥遥相对,极其刻骨深情的纠缠。
这两个人,这些年,旁人任是谁,就不可能拆得散,分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