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司马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穿一身儒雅长袍,生得白面微须,乍一眼看来不像如今执掌一府之事的朝廷命官,反倒更像个醉心诗词的读书人。
周启彦却不敢因此轻看了袁司马,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之后,甚至不敢多言。
袁司马却似好脾气一般,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还笑着夸赞了两句:“侄女婿生得一表人才,来日也当是个有大作为的。”
周启彦一听,顿时高兴起来,忙拱手道:“姑父过誉了,小子来日定当努力,不负姑父期许。”
客套过这一句,话题便可以进入主题了,却是一旁的吴老爷开口问道:“我听下面人说你今天一句去过秦家了,可有什么结果?”
周启彦也算是个急性子,要不然也不至于昨日才把人抓紧大牢,他今日就去秦家要钱。若只有秦夫人一个,这事儿大抵也就成了,可惜多了个秦易搅局。
事没办成,周启彦自然悻悻,尤其是在第一回见袁司马就把事情办砸了,他也怕给对方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于是只好尽力开脱道:“本来是该成了的,我那姨母连东西都取来了。可惜文家那位突然出来搅局,生生把东西抢回去了!是我无能,还请姑父、岳父勿怪。”
吴老爷闻言忙看了袁司马一眼,后者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也没说什么。不过吴老爷却是心领神会,便转回头又对周启彦道:“那你下回便寻个人不在的时候再去一趟吧。”
周启彦想起自己临走时放下的狠话,觉得自己这两日再主动往秦家去实在有些打脸,不过他自然不敢违逆面前两人的意思,只得乖乖应下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袁司马一眼,不无担忧的说道:“前几日那事过后,我以为那文璟晗已经和我表弟生了嫌隙,如今看来她倒还护着秦家。这样的话,文家可能也要插手这件事了,姑父……可会为难?”
袁司马抬手捋了捋颔下打理得齐整的胡须,不在意的淡淡一笑:“文家插手又如何?实话告诉你们,头前人刚拿下文家就送名帖来了,只不过我没有理会罢了。这拿人下狱可都是按律而行,文家人插手才是徇私枉法,你又怕个什么?!”
周启彦闻言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不过心里却道:官官相护岂非常事?那文丞相曾经做到丞相高位,就算致仕,他那门生故吏也不知还有多少,更何况还有两个儿子在京中做着高官。这些人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也不是他这等升斗小民能得罪得起的啊!
当然,腹诽归腹诽,周启彦既然掺和进了这件事,也早就是放手一搏了。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外如是。只不过风险比他预想的要大些,可天塌了不还有高个的顶着吗?!
许是看出周启彦眼底的不安,袁司马想了想,到底还是透了个底:“这事儿你们别怕,如今陛下亲政,京中形势已经变了。咱们在京中也是有靠山的,那可不是如今的文家能撼动得了的。”
周启彦听得眼前一亮,心中顿时大定,很想问问京中那位大靠山是何方神圣,又碍于袁司马此刻高深莫测似乎不愿多言,不敢开口。
……
“啪”的一声,厚厚的一叠纸被扔在了桌案上,散开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若是仔细看来,就能看见其中几页上写着袁司马的大名,而这叠纸上写的正是他的生平。
文丞相端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问面前站着的管家道:“就这些,没别的了?”
管家微微垂着头,恭敬应道:“回老爷,如今手下人就查到这些,其他消息和一应证据恐怕还得缓几日才能到手。”
文丞相便微微垂下了眼睑,半晌放下手中的茶盏,轻笑了一声:“我还当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那老匹夫当年连声都不敢吭,如今倒是敢指使手下门生来设计老夫了。他还真当老夫致仕离朝就是泥捏的,可以任他拿捏了?!”
管家听到这些,仍旧微垂着头,不敢回话。
文丞相自然不是等人应和,他轻笑过后便沉下了一张脸,说道:“让人给京城传信,把这事儿传给两位少爷,让他们看着办。”
管家答应了下来,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老爷,冯太傅如今官居一品,又有女儿进宫做了贵妃,陛下如今好不容易亲政了,对他恐怕正是倚重。两位少爷虽然厉害,可想要动他……恐怕不容易啊!”
文丞相闻言却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让你去传信,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
管家被吓了一跳,他是留守在洛城的管家,见着的都是文丞相告老后修身养性的好脾气,还真没见过对方发怒时的威严。也是他一时失了奴仆的本分,这一下再不敢多言,忙不迭的转身跑了出去,当即便吩咐了人往京城飞鸽传信。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文丞相一个人,他目光淡淡的瞥过被扔在案几上的那一摞纸,自语道:“阿福都回去了,承平承远若还如你一般蠢,这文家也就别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