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的午后阳光很足,坐在泥土堆砌而成的土楼里喝着当地才有的茶花麻,看着远方层峦叠嶂的秀丽群山,偶尔还能看到那么一两只大鸨,展翅飞过,别提有多惬意了。
吴世泽觉得说句夸张的话也不为过,他现在是真觉得身上这几年走动一直紧绷的骨头,竟然在这一刻全都酥麻了下来,精神也飘飘忽忽的。
说句不吉利的,就算现在有个毫无武底的人拿着一柄生锈的菜刀来砍他,他也很有可能会受伤,甚至一命呜呼,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突然对面传来“次啦”一声,打断了吴世泽的思绪,他扭头,把视线从天边转到了桌子的对面,此时不知何时从屋子里睡醒,走了出来,也泡了杯热茶捧在手心里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往嘴边送的陆晨曦。
其实一下火车,陆晨曦就坚持要立刻动身去乌鲁木齐,可新疆这个地方,落后,又常年打仗的,哪里有什么汽车这种时髦的洋气物件,要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除了徒步就是骑骆驼。
人骑在骆驼山,可不比坐在汽车里,不能睡觉,也不能小憩,因为一恍神,很有可能就会从骆驼背上摔下来。
反正在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的情况下,吴世泽还是带头拽着陆晨曦拉去了可以借宿的居民家中,先住一晚上再说。
主要也是因为下火车那会儿还是凌晨,冬天,天很难很快的亮堂起来,从火车站到乌鲁木齐起码少说也得二三十公里左右。
附近都是山林密布的,他从前帮着二哥吴亦来这边跑船时就在山林里遇到过劫匪,那些人手里都有猎枪,人数还多,喊一嗓子,一大帮人就过来了,明显是个聚窝点。
要是此行就只有他们几个男人也就算了,大早上的是该好好活动筋骨才行,可这次同行还有两个姑娘,这可就不一样了,年轻姑娘到了这些个拦路劫匪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就是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吴雪卿是他侄女,陆晨曦又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这俩厮绝不能在他这里出事,可他知道他这个决定还是或多或少惹恼了陆晨曦。
因为在他做完这个决定之后,陆晨曦提出了分道扬镳的意思,只不过被他硬生生的无视了罢了,如今俩人独处,难免让他有些害怕。
所以在尤昭坐到了吴世泽对面不出片刻,吴世泽便起身,要走了,尤昭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出俩人之间气氛上的尴尬,只是早上的事,她在满满足足的睡了饱饱的一觉之后,基本上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现在只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喂!吴世泽,你干嘛?怎么我一来你就走啊?你什么意思?”
这样随意的语气,无所谓唠家常的嘴脸,还不是最让吴世泽感到惊讶的,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明明他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陆晨曦是如何一下就猜出来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他?
“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
因为实在是太过好奇了,吴世泽还真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话问出来了。
倒是尤昭被他这突然莫名其妙的问话给整愣了,皱了皱眉,扭头,面向吴世泽说话的方向,疑惑,“什么意思?我当然是看不见了。”说着,一半玩闹一半想让吴世泽相信自己,当然玩闹,想要借此吓唬吓唬这个老是喜欢拆自己台的男人,她第一次在除了熊五十以外的人面前把架在鼻梁上的墨镜,拿了下来,露出了黑洞洞,空无一物除了神经线和血丝再没有别的的眼眶,“暖!你看,眼珠子都没了,要是还看得见,那才叫恐怖吧?”
吴世泽向来是跟着吴亦见惯了地下那些东西的,自然不会轻易被尤昭这俩黑眼眶给吓住。
之所以看完之后,一动不动,是因为震惊,不过更多的还是难以想象所带来的冲击,他不知道陆晨曦是怎么熬过来的,更不知道她是怎么靠着自己,一点一点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只知道从前天津正西十六行的巫先生巫宜法,那是个厉害的角儿,管制底下商铺的手段高明里透着狠辣,公平里又有着柔情,商行里的弟兄都打心底儿里服他这位老大。
不过就是一直没有夫人,三年前听说看上了府里一个乡下丫头,居然要取做正妻,这可把等了他大半辈子的未婚妻,天津有名的名媛小姐辛景惠给彻底惹毛了。
巫先生死在了婚礼上,这本身就很轰动了,更别提那位本来就万众瞩目却从未露过面在公众面前的所谓的乡下丫头了,巫先生怎么才回看上她呢?这是让连吴世泽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更奇怪的是,巫先生虽然膝下无子,可怎么也不该把正西十六行爷儿的位置给了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陆晨曦啊?!
“小.............小曦,说说吧.........”吴世泽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