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尽管竭力让自己不要轻易去相信那些还飘忽不定的事情,别还没被强行拉离开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十几年人生都与之息息相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温暖小窝,逼迫与所爱之人分手,去嫁给一个甚至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成亲,就自己先被自己的忋人忧天给吓死过去,乱了阵脚,但当母亲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时,不管如何想办法逃避,都无济于事,恐怖的事实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时,她还是崩溃了。
哐当,是茶杯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由于王府内同一个院子的范围,屋与屋之间相隔甚近,且互通,有的仅隔几道屏风,所以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声一出,便立刻将原本在偏厅整理洗漱用品,安排手底下的丫鬟嬷嬷们,烧热水的烧热水,择花瓣的择花瓣,熨衣物的熨衣物,拣首饰的拣首饰,因为突降而至的一封诏书而忙得手忙脚乱团团转,已经蜡烛两头烧的柳儿给惊动了。
闻声赶来后,柳儿第一眼便是看见倒了一地,将殷红毛绒地毯染了一大片黑渍的茶水,和飞溅其上处理起来会很麻烦,湿漉漉的茶叶渣,其次才是被滚烫的茶水烫得通红李雁儿的右手,但二人从小一块长大,虽然在外人面前还是保持点到为止的主仆关系,不过私底下早就情同姐妹了。
所以若换做平常李雁儿毛躁手滑把地板给弄成这样,柳儿绝对会把这没一刻安分的丫头给好好教育一顿,好让她知道负责清扫嬷嬷们的辛苦,并发誓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如此不体面的意外了。
可今日不同,柳儿能很敏感的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儿,就像刚才不让自己进屋,偷偷不知道跟夫人说什么悄悄话,以前自己哪怕站在一旁一起发表意见都没关系的,就像现在,手都被烫成那样了,居然哼都没哼过一声,只看着前方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要知道以前发生这种情况,她老早就抿着嘴哭得梨花带雨,顾不得保持一贯淑女形象,一副要死的模样,冲到自己这里要烫伤膏,求安慰了。
所以暗觉绝对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的柳儿不敢像以前一样说教,一反常态的小心翼翼拉起李雁儿红肿的右手到眼前,仔细查看,语气嗔怪,“小姐...不是....雁儿,你手没事吧?!让我看看,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啊?多大人了都。”
没人时可以与爹娘一样喊闺名,这是很早之前雁儿就和她说过的,虽然一开始她因为觉得不合礼数,关系再好,她也不过只是个丫鬟,是个下人,怎么能同老爷夫人用一个称呼小姐,不过后来在她无数次任性用绝食来威逼之下,还是勉强照办了,只是也不知道为何,直到现在也还会总叫错。
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看着为了莫名其妙总把自己给弄受伤的她而有了随身携带小药包习惯的柳儿,驾轻就熟地从身上掏出一茶杯大小的木扁盒子来,拧开上头盒盖,食指微捻,用指尖勺起一小块里头绿茶色的黏稠药膏,动作轻柔的将其均匀的涂抹在自己受伤的手背上。
李雁儿突然想起一年前自己错过了门禁时间,太晚回到家了,又正好在溜回房间的路上被睡觉睡到一半口干舌燥,起来想倒杯水喝的父亲撞了个正着,当时要不是见她这么晚未回来一直在房门候着的柳儿出来为她找理由开脱,她就得被打死了,阿星的事,更不会能一直隐瞒到现在,那次事过后,柳儿并没有多问,只是每晚都会拿着就寝时的内衣在王府后门等着她,她只要一出现,就拉她去后院僻静厢房内把身上的衣物换好,这样再遇到她爹,就可以装作睡醒方便或者喝水的样子,好不用被盘问一通,期间她总问柳儿,想不想知道她为什么每晚都在用完晚膳后偷跑出去,柳儿不咸不淡却语气颇为理所当然的一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