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信贞白皆是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是我亲爹。”
虎毒还不食子呢?能是亲爹?亲爹能把自己女儿弄死了养作尸童?李怀信说:“小鬼心性,你怕是给人骗惨了。”
一早翻了个白眼,嘀咕:“你知道什么?!”
李怀信有点想抽她:“你认贼作父,帮他驭尸害人你还有理了。”
一早抬头反驳:“谁驭尸害人了?”
这鬼丫头也是个狡猾的,李怀信算准了她会抵赖:“黎镇的玉阳江上游,马鞍山脚下,住着一个王瞎子,好好的却被行尸咬死,后来应该尸变了吧,然后你凶铃引路,驭尸回到枣林村,把我们也一并引了进来,此举究竟是刻意还是无意?应该是刻意的吧?你跟了我那么长时间,一直跟到长平,又兜了这么大一圈,辗转回到枣林村,想干什么?”
一早眨了眨眼:“你问题太多了。”
老道却道:“一早,是你,把他们带进来的?”
一早努了努嘴,不满的瞥了贞白一眼:“是她能听见铃声,跟着来的,这妖道……”
李怀信脸色一沉:“说谁妖道呐,你认贼作父这个爹才是妖道,自己搞搞清楚!”
“我爹不是妖道,你才该搞搞清楚。”
“杠上了是吧,他杀人养尸,还养出你这么个玩意儿,祸害整个枣林村……”
一早愤怒的瞪着他:“胡说!我爹没有害村子!他不仅没害,还救了半村人的命!”
“什么?”李怀信怔愣。
一早道:“可那些恶毒的村民却恩将仇报,要杀了我爹,我爹没有办法,被逼得躲藏在山中,他们爬不上山顶,我爹才逃过一劫。”
村子里的人说,这妖道杀了半村人,这鬼丫头又说,这妖道救了半村人,几个意思?
双方各执一词,村民全城戒备的恐慌和惨状李怀信亲眼所见,他们看上去的确是受害者,被行尸攻击,只能拿着几块破铜烂铁以命相搏,又为了寻找出路,挖了二十年地道,对这妖道恨之入骨,虽然那老蔡为人阴险狡诈得让人锉牙,可长期处于这种可怕的环境中,变成如此也是必然,况且,每当他提及妖道时,那从骨头缝里嗞出来的憎恨,毒液一样能将人化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想必,两者确实存着不共戴天之仇,可这传说中法力通天的老道,却像一只丧家之犬,因为那模样,实在太衰了,根本不符合一个拿捏着全村人性命的凶徒形象。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究竟孰是孰非?李怀信斟酌间正欲开口,那边直来直往且脑子一根筋的贞白先一步问了:“你既救了这半村人,他们为什么还要杀你?”
老道坐在地上,仰头望住贞白,浑浊的眼睛里蓄了一层雾气,他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贞白又问:“那之前的半村人,是你所杀吗?”
老道眼泛泪花,张着双唇开始哆嗦,像个受尽委屈的小老头。
一早见不得父亲受委屈,觉得他俩欺负人,嗔怒:“不关我爹的事,他们本来就该死!”
李怀信忍不住伸手戳了一早的脑门,训道:“谁该死谁不该死,你说了算啊!”
一早被戳得偏了偏头,冲李怀信横眉立目的喊:“本来就是,他们该死,全都该死!”
“小兔崽子,喊什么喊,现在招了吧,怨鬼都不及你们这对伪父女心思歹毒,还全都该死,凭什么全都该死,这村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全都该死?”
一早被李怀信堵得说不出话来,眼巴巴的望着他,似乎认真的想了一下究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冷哼一声,巴掌大的小脸充满不屑:“你知道什么?!”
李怀信同样冷哼一声,坦言:“我是不知道。”他扭过头,逼近老道:“所以我才问你,那半村人,是不是被你所杀?”
一般情况下,这种该遭天打雷劈的罪行,肯定是抵死不认的,但也有二般情况,比如那种状如癫痫的杀人狂魔,耿直到缺心眼儿又二百五的,恨不得把天下的杀人罪行都全包全揽,但这老道估计属于第三般傻不拉几的情况,梗着脖子,赴死一般,泪眼花花的点头,仿佛是被人架了把刀逼着承认了罪行,显得痛苦委屈又无助。
不是,李怀信没搞明白这人什么情况,感情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还委屈上了?那些死了亲人的村民都没他这么痛苦委屈的扮相!
李怀信并不觉得老道这副可怜样令人同情,杀了那么多人,本身罪大恶极,怎么还有脸做出这副痛苦万分的嘴脸?
李怀信逼视着他:“这么说,你承认了?”
老道仰起脸,泪水从他浑浊的眼睛里漫下来。
李怀信神色肃杀,言辞陡变冷厉:“那么,你杀枣林村一千七百余人,以阴山做穴,布千尸阵,插柳聚阴,目的何在?”
一席话,刺刀一样,戳得老道瑟瑟发抖,不等他诚惶诚恐的回答,李怀信话音又起:“这一千七百余人,可曾烧杀劫掠,为非作歹?”
老道仿佛卡了带,半天吞吞吐吐一个‘不’字。
“不曾。”李怀信接过话:“那就皆是无辜者。”
老道陷入一种痴怔的状态:“是啊,都是无辜的,那么多,那么多无辜的人,我……我……”
“你还布下大阵,把剩下的村民全数困在其中,只进不出。”
“不是!”老道突然大喝一声,斩钉截铁道:“不是!不是我布下的阵法,我耗尽心力二十年,也没有办法破阵,我也是被困在其中,出不去啊,没有人能出得去……”
李怀信心想,这人不该是老糊涂了,居然睁眼说起瞎话来,当他缺心眼儿好糊弄呢,李怀信摆摆手,制止他继续声情并茂的胡诌,道:“老头儿,你是不是忘了件事?”
老道疑惑:“什么事?”
李怀信侧过身,指了指一早,道:“你养的这只小怪物,不是才出去尾随我兜了一圈儿吗?还不是你给她放出去惹是生非,否则,我还真撞不进来这个鬼地方。”
老道看向一早,眼中满是溺爱和痛惜,下巴一撮斑白的胡须抖了抖,他道:“我说的是,没有人能出得去,一早,她不是人。”
李怀信与贞白相视一眼。
老道长叹一声:“也罢,这件事,我也并不打算隐瞒,你是太行道弟子,那流云天师如今?”
“闭关了。”
老道点点头:“二十年了,外面早已变化万千,太行道如今的掌教千张机,是天师的大弟子吧?”
李怀信皱了皱眉,这人东拉西扯的,扯什么闲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