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风叹气:“大人为了四郎,真是……要是四郎自己能立起来就好了。”
李固道:“不管四郎怎么样,大人于我们有知遇之恩,我们怎么都是不能站到二郎那边去的。”
李铭有三个和他有亲缘关系的养子,其中行二的李令琮格外出色,文治武功都令李铭这一群义儿们折服。不光是二郎,大郎、三郎,也都出色。
后面他陆续收的义子,莫不是在军中寻来的优秀青年,哪一个在沙场上也不是弱手。
独独李铭的亲子四郎李启,因是中年得子,又是独苗,为后院太夫人宠溺得不像话。李铭每每想要管教,太夫人便哭喊着要去见李家祖宗,直说不要活了。
直到后来李铭见李启实在不成样子,狠狠心把他捆起来拎到兵营,一年没敢回家。自那之后,李启才算叫他摔打出些模样来,只是比起他的一众义子们,委实没有什么出挑的地方。
河西的事河西人自己心里清楚。哪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李固二人都忍不住轻叹。
李卫风道:“大人这事做得……哎,大人给大郎二郎三郎娶的媳妇都是小官之女,四郎这里,当啷给大家请个公主回来,哎……”
他又忍不住问:“那你说大人想求哪个公主?”
李固说:“如果我是大人,我就给四郎求宝华公主。”
“为啥?”李卫风说,“论年纪,不是那个安乐公主更合适吗?而且这位公主的亲娘不是说宠冠后宫吗?”
“陈淑妃纵然宠冠后宫又如何,她的权势只限于后宫,至多在云京城有些影响。不过一个妇人,她的手伸不到河西去。”李固说,“大人想给四郎求公主,不过是想抬高四郎身份,如此,宝华公主是先皇后所出,身份更贵重。”
“这么说,她可能成为我们河西的世妇?”李卫风砸吧砸吧嘴说,“也挺好。”
“十一啊,刚才哥哥那些胡话就当是放屁,都忘了吧。”他说,“那样的人,原也不是我们能肖想的,就梦里想想就得了。”
他拍马向前,哼着小曲,赏起了云京城繁华的夜市景色。
李固落后了半个马身。
夜色中,他握缰绳的手紧了紧。
只能……梦中想想吗?
李固的眸子像夜色一样漆黑,又映着数不清的人间烟火。
第10章
翌日不是个好天气,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往日里这种天气,宝华公主便在室内玩耍,朝霞宫里永远断不了笑声。可自从前几天公主午睡梦魇,朝霞宫就想换了天一样,每日里都很安静。连最活泼的小宫娥走路的时候都会放轻脚步。
谢玉璋午睡醒来,耳边听到的只有殿外雨打芭蕉的沙沙之声。她坐起来,茫然了片刻,唤林斐:“阿斐,阿斐。”
林斐应声而至,撩开帐子,在榻边跪坐下来,笑道:“可睡好了?”
谢玉璋神情迷茫,问:“这里是朝霞宫吗?”
林斐微微色变,小心地回答:“是呀。”唯恐她又魇着了。
谢玉璋听了一会儿,问她:“怎么这么安静?”
静得像后来的逍遥侯府。没人说话,没人笑闹,生活在那座侯府里的人,个个如行尸走肉。
林斐松了口气,说:“怕扰了你午睡。今天可睡得安稳?”
谢玉璋沉默片刻,说:“叫大家不用这样,像以前一样即可。”
那样是最好的,那些轻松的笑声,叫人听了就心情好。否则为什么连陛下都爱时不时地来朝霞宫坐坐呢。
谢玉璋近日似有郁气郁积于心,更该让众人多到她面前来逗她开心才是。
林斐便拍拍巴掌,宫娥们鱼贯而入,服侍谢玉璋起身。
林斐道:“这天气可真无趣,快给殿下换好衣衫,咱们到廊下投壶去。”
宫娥们得她明示,一下子开了禁,叽叽喳喳起来。
朝霞宫瞬间便有了朝霞宫该有的生气。
谢玉璋跪坐在妆镜前认宫娥给她梳头,她却从铜镜里望着那一张张年轻清秀的面庞。她们笑靥如花,充满了生命力。
谢玉璋觉得自己苍老的内心里,也被灌注了这种鲜活的生命力。
她看到铜镜中的自己,也露出了笑容,久违的笑容。
看着宫人们在廊下热热闹闹地玩起投壶,她轻声问林斐:“二表哥今日里可有派人来回复我?”
林斐“噫”了一声,惊讶说:“我没跟二郎说是这么急的,要不,我再跑一趟?”
谢玉璋想了想,觉得太着痕迹,无法跟表哥解释,便说:“算了,无所谓。”
林斐道:“昨日二郎一口应了,跟我说晚上威远侯世子召他们宴饮,十有八九便能见到那个谁,他定会好好照顾他,叫殿下不用担心。”
“什么那个谁?”谢玉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待看到林斐带着揶揄的笑眼,忽地反应过来了。昨日里她为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可不是夸赞了李固生得好看了嘛。
“你怎么跟表哥说的?”她又气又笑。
林斐只当她害羞了,抿嘴笑:“我可没说什么,只说那两个人生得十分威武,与云京男儿不大相同,尤其那个叫李固的,生得好看。哎,我都还没见过那个李固到底生成什么样子呢,张嘴就夸人家好看了。”
谢玉璋扶额。
叫林斐这样说,杨怀深十有八九也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在给她和李固牵线,只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些什么叫李固也误会。
只是这种误会……
谢玉璋目光穿过宫人们窈窕的身影,投向中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