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1 / 2)

他牵着马,施施然走上大道。有端着水盆赶去救火的人险些撞到他。他伸手扶住那人,道:“老丈,小心。”

老者抬头,火光映耀下,看到一个琼花玉树般的郎君。如圭如璧,一看便知是世家贵人。

老者慌忙赔罪。

郎君问:“哪里走水了?”

老者说:“逍遥侯府。嗐,就是前朝的皇帝,造孽啊!”

郎君道:“老丈快去。”

老者捧着水盆快步去了。

郎君继续牵着马,他一路从逍遥侯府的后面,绕到了逍遥侯府正门前的大道上。

火势烧得更猛了,因是硫磺引得火,不好扑灭,天空都烧成了橘红色。

郎君生着一双清风朗月般的明眸,他若笑起来,那弯弯的眸子能让女郎们看得手中纨扇掉落都还不自知。

此时那眸中映得都是火光,橘红火光映在眸中,都成了血色。

灭门破家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可哪怕到现在,他也不能说皇帝是他的仇人。

因这世界,是由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三纲五常支撑着运转的。于当时,末帝还是君,他家还是臣。

君要臣死,臣就得死。君不是臣的仇人,顶多是冤了这臣。臣不能怨君,更不能说君是仇人,顶多只能向君伸冤。

若有朝一日这君肯为这臣平反,这臣还要叩谢君恩,还要歌颂这君圣明。

可是仇恨不因不能宣之于口就不存在。郎君已恨了很多年,未曾想过会有能报仇的一日,只他耐心极好,从不曾放弃。终于老天今夜赐给他这样一个机会,被他果决抓住。

疾烈的马蹄声响起。

郎君看过去,于火光中看到那个素服披发的女郎。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从大门中喷出来的热气流吹得她长发飞舞,漫天的火光映得她身形单薄。

她经历过那么苦的事,归来却依然生机勃勃,每次见到他都眼睛弯起来,未语先笑。

那一声“三哥!”是多么清脆欢快。

郎君垂在袖中的的手握紧了拳,指甲掐进了手心里。

烧吧,谢家最好一个活口都不留。

如此,她这样高贵美丽、水晶一样剔透的人,才能挣脱逍遥侯府这个泥潭,真正自由自在。

而不是默默地、隐忍地,给皇帝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

火光中,李固伸手去拉谢玉璋的手臂。

谢玉璋昏倒在他怀中。

林仲询悄悄后退,匿身在夜色里。

这一晚,逍遥侯府大火,逍遥侯府诸主人,无一幸免。

第154章

谢玉璋醒过来,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帐顶。这是她自己的寝室,她自己的床铺。

她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无力之感。自她九年多前重生以来,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无力感了。

仿佛前世,一切都不在掌握,所行所动,都是巨大的外力推动着、鞭笞着驱赶她。没有一件是她发内心期盼的。

“醒了!”有人低声惊呼。

立刻有人来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低声唤她:“珠珠?珠珠?”

那人是林斐。

侍女们端了水来,扶着谢玉璋坐起来,林斐亲手喂水给她喝,再放她躺下。

许久,谢玉璋嘴唇动动:“阿斐……”

她想问,又不敢问。

林斐如何能不知道她未出口的话,她握着她的手,沉默了许久。

谢玉璋的心脏因这沉默而被捏住,无法呼吸地难受。她的手用力,指甲甚至把林斐掐疼:“阿斐!”

林斐终于低声告诉她:“无人幸还,都……”

谢玉璋心在流血:“弈儿、峦儿他们……”她问的是前太子和于氏的孩子们。

林斐沉默不语。

谢玉璋又问:“嫂嫂她……”

林斐依然沉默不语。

谢玉璋放开了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林斐覆住她的手:“珠珠,哭出来,哭出来会好些。”

但谢玉璋哭不出来。她的眼泪仿佛干涸了。

她说:“让我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