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身几个移位,他便回到了领头的位置。他身周皆是天子亲卫,这些移位换形都在亲卫的包围中完成。后面的人便是向前看也并不能看得清。因这种大队人马的疾驰中,人们都不是去看着某个特定的人,而是去看旗帜的。
谢玉璋也是看旗帜,她跟着左翼的旌旗走。
只是她被安排的位置离李固很近,抬眼便能看到李固的背影。
李固这些年一路铁血倥偬地走到现在,他在马背上的身形是如此彪悍。天子亲卫都是飞虎军中精锐,他们的阵形坚不可摧,铁枪滑车也冲不破一样。
让谢玉璋感觉到力量。
疯狂逃命的野羊麋鹿敌不过河西的战马。
谢玉璋抬眼,看到李固于疾驰中张弓搭箭,那箭矢流星一样射出去,一只麋鹿应声倒下。
亲卫呼喝声雷动。
地上的猎物自有后面的人扫尾。奔驰的人马没有停下,李固带着队伍,卷着烟尘继续追击前面的鹿群。
皇帝已经开了第一箭,箭不虚发,中了头彩。众贵族子弟纷纷摘弓抽箭,跃跃欲试。
谢玉璋没动,她一直盯着李固的背影。
李固抽出了第二支箭,第二只猎物滚地倒下,再也不动了。众人欢呼。
李固射出第三支箭,又一只猎物当场毙命。三箭皆不虚发。
呼喝声雷动,贵族子弟们终于开始张弓搭箭。
谢玉璋依然没动。她一直盯着前方李固的背影。虎背豹腰,精悍有力。
他就在她斜前方的不远处,这个距离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着他。
这样的距离是多么的好啊,谢玉璋想,如果他与她之间能一直维持着这样的距离,于她就是完美了。
正闪念间,李固转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撞上了一刹。见她紧紧跟着,他好像还对她笑了,然后转回头去。
谢玉璋的心脏突然擂鼓一般跳得剧烈起来。
她吐出一口气,摘下弓来,张弓搭箭……
伴驾的臣子和各家的女眷们地营地等了一天,狩猎的队伍清早便出发,下午才归来。拉猎物的车子都堆得高高的,还滴着血。
皇帝少见地眉间泄露出舒畅之意。
贵族子弟们脸上也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神情,想来收获是很不错的。
众人回来先洗漱,再于御前汇集,猎物已经清点完毕。各家箭杆上都有标记,谁家的猎物都不会认错。令人惊讶的是,永宁公主谢玉璋竟然也猎到不少。许多人原以为她只是跟着凑热闹而已。
谢玉璋一笑,解释道:“草原上原就以猎练兵。”
贵女们悄声议论:“她的骑装真好看。”
“我叫家里的裁缝照着裁了几件,明天就拿出来穿。”
“嘻嘻,我也裁了。”
皇帝正式的出猎,于分配猎物、赏赐都有讲究和程序。待评定完毕,颁发奖励。
头三名有幸来到御前,得到了皇帝的亲口褒赞和勉励,授了散秩,有了出身。
不仅如此,还得授宝刀。那刀不是普通的刀,乃是永宁公主还朝时献给皇帝的三百斤陨铁,正好锻造了一百柄宝刀,锋利无匹。此实是殊荣,令人振奋。
今日的行猎,与前赵时期颇不同。并不仆人预先偷偷驱赶弱小无害的动物到御前供皇帝猎玩,而是皇帝实打实地亲自带着他们去追逐猎物。
大家都知道皇帝是行伍出身,马上得天下,却还都是第一次近距离体会。
这体会可比什么都深刻。
此次行猎,“宣武”的目的,的确是做到了。
第二日起各家便可自由行猎。
李固亦是在云京憋得久了,虽偶尔也与胡进、李卫风一同到城外小规模地行猎,到底比不上在这里痛快,一早便出发,傍晚才归来。
女眷们也纷纷换上骑装,骑着马带着随扈,或结伴一起,或有自家父兄丈夫陪伴。只云京这骑装,一眼望过去,已经全改了谢玉璋常穿的款式。
第三日,邓婉与谢玉璋说:“咱们陛下,处处都是桃花。”
谢玉璋失笑。
皇帝年轻英俊,骑马行猎的样子如此彪悍阳刚,贵女们难免怦然心动。总有大胆的想去制造“偶遇”。不能在前朝说服皇帝选秀,有人便想从私底下撕开口子。
“对崴了脚的,陛下也大方,后面跟着拉猎物的车,血淋淋地便让了一辆给那人坐。”邓婉说,“还有个柔柔弱弱说自己素来念佛见不得血,向陛下替那受伤的麋鹿求情的,陛下说,既这样,明年你家不用来了。让人从名单上把她家划了去。”
这女郎的父兄怕不得气死,李固也是坏。两人大笑。
第四日里,谢玉璋带着自己的随扈去打猎。
她玩得尽兴,忍不住遗憾道:“真想带嘉佑来看看这里啊。”
然而嘉佑却显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的。谢玉璋心里有了主意,回头偷偷跟李固要个恩典,偷偷带嘉佑来皇家猎场狩猎。
正想着,护卫们呼喝起来:“狼!有狼!”
竟然有狼,谢玉璋兴奋起来。
前赵时代,皇帝每年都要来这里,或夏猎,或秋猎。猎场靠近离宫的地方,已无猛兽,更多是人工放养的羊、鹿、野鸡之类。但从林修浦围城开始,已经数年没有帝王来这里行猎过了,此间动物前所未有的繁盛起来,现在竟有了狼。
只那狼并不成群,却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这里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