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永宁公主府,谢玉璋牵着嘉佑去了给她准备好的院子,带她看过那屋子,一间间告诉她都做什么用。给她看她的精致床榻、名贵瑶琴:“都是你的。”
嘉佑什么表情都没有。
只是谢玉璋安顿好她,要离开,她却忽然伸手揪住了谢玉璋的袖子,不肯松开。
谢玉璋懂了。
在逍遥侯府,谢玉璋对嘉佑来说是陌生的。可到了这更陌生的永宁侯府,比起别人,谢玉璋是唯一认识、熟悉的。
谢玉璋道:“我还要去见属官们,要不然你和我同去?”
嘉佑不吭声。
谢玉璋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罢,又牵住她的手。
这一回,嘉佑却放开拳头张开手让她牵,非但如此,她握着谢玉璋的手还很用力,像是生怕她在这陌生的地方丢下她。
谢玉璋的心隐隐地疼。
这样的嘉佑,与前世紧紧向林斐依靠的自己,是多么的像啊。
带着嘉佑到了前面,谢玉璋指着大堂道:“你看,这里就是姐姐平时接见属官或者客人的地方。”
又带她进到次间里:“这间屋子里面有桌有榻,可以做事情,也可以休息。待会姐姐要见几个人,让人陪着你在这里吃点心好不好?”
然而嘉佑只是不肯放开她的袖子,攥得愈紧。
谢玉璋无奈,唤来侍女在她耳畔轻声交待了几句。
侍女转身出去,谢玉璋先带着嘉佑在次间里坐着,让人上了几种不同口味的饮子、点心,观察她喜欢哪一种。
很快,侍女带了个青年妇人进来。
谢玉璋给那妇人使了了个眼色。那妇人路上已经得到过嘱咐,大致知道怎么回事。待真看到长大的嘉佑面孔麻木毫无表情,还是忍不住眼圈一红。
她用袖子擦擦眼睛,先不忙着靠近,就站在原地,柔声问:“殿下,嘉佑殿下?可还记得奴婢?”
嘉佑向她看去。
妇人道:“奴婢是晚秀啊,朝霞宫的晚秀。”
晚秀和王忠两口子现在也住在公主府里,她靠近一步:“从前,嘉佑殿下和福康殿下常常来朝霞宫找我们宝华殿下玩的。”
听到福康这两个字,嘉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
晚秀继续道:“那时候嘉佑殿下还小呢,都是福康殿下牵着殿下的手一起过来。有一次,我们殿下正在院子里跳舞,两位小殿下就坐在廊下拍着手看。奴婢给殿下们端来了冰饮子,福康殿下摸了摸说,不行,嘉佑昨天便喝这个闹了肚子,今天不能再喝了。可殿下很想喝,抱着福康殿下的手臂撒娇唤姐姐,福康殿下没办法,才许殿下小口喝半碗……”
嘉佑不知道还能不能记得那么小时候的事,但晚秀的描述里,“福康”栩栩如生,嘉佑便听得住了。
晚秀走到塌前,从嘉佑的手里将谢玉璋的袖角缓缓地扯了出来,自己则握住了嘉佑的手,柔声道:“殿下,我给你多讲讲从前福康殿下的事,好不好?”
谢玉璋道:“晚秀陪着你,姐姐就在外面,你有事,可以叫我,也可以跑出来找我。”
嘉佑点了点头。
谢玉璋松了口气,走到槅扇门口,擦了擦眼睛,才迈出去。
身后还能听到晚秀温柔的声音:“从前啊,福康殿下……”
袁聿和王忠李勇先后来回话。
袁聿与实务上是一把好手,是个干吏。他道:“两个田庄都不小,然而原来的人口也不少。咱们回来的人这样多,若直接安置过去,新人旧人立刻便要分作两边,怕有冲突。不如另寻一地,新起一村。现在正是农闲,天又转暖,正好起屋。”
谢玉璋与他商量了些细节,便定下来了。
王忠李勇进来汇报,递上了名单,谁去谁留,已经定下来了。
“三百人被打散了。”王忠道,“京畿大营、北衙六军几个去处都有。全散开了。”
谢玉璋道:“那是自然。”
王忠和李勇过去,职级不变,依然还都是校尉。
谢玉璋道:“只以后头上没有顶子了,有奔头。你们好好干。”若留在她这里,校尉便是到头了,再没有升迁的可能性。
又商量些安置的细节,谢玉璋问王忠:“什么时候家去?”
王忠道:“说是给一个月的假,二月底报道便可。末将想把余下的人都安置妥了,就家去看看。”
谢玉璋又问:“有多远?路上要多久?”
王忠道:“坐车的话两天半能到,骑马快些。要有急事,大半天的时间也能赶回来。”这说的却是战时奔袭的速度了。
谢玉璋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这天晚上谢玉璋是在嘉佑房中睡下的。
她和嘉佑同塌而眠陪着她。即便这样,嘉佑也是到了半夜才睡着,一晚上还惊醒了两次。
谢玉璋也不吭声,一言不发地只抱着她。
起初嘉佑抗拒,但谢玉璋的怀抱温柔,还会轻轻拍她的背心,渐渐她不抗拒了。
谢玉璋唤来嘉佑从逍遥侯府带过来的贴身婢女细问才知道,原来嘉佑怕黑,却又怕火光。
谢玉璋便自库里取了一颗鸽子蛋般大小的夜明珠,以纱囊吊垂,悬于嘉佑床榻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