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璋给出的价格要比中原商队的更好些,胡人们愿意与她交易。
以至于后来这一二年,中原商队来到漠北,发现淘换不到顶尖成色的宝石。
“怎么只有这样的货色?”他们抱怨。
胡人说:“好的已经叫别人换走了。”
商人们只以为是别家商队抢先了,一边抱怨着,一边将价格压得更低。
谢玉璋耐心地等着,几个月后,乌维大败归来。天山之败,亦成为了漠北汗国的命运拐点。
这次大败令乌维十分颓丧。这几年各种小胜利堆起了他的信心,现在都幻灭了。
天山脚下的处罗可汗是阿史那俟利弗的手下败将,而阿史那乌维,是处罗可汗的手下败将。
乌维喝得酩酊大醉躲进了谢玉璋的帐子里。他倒没有撒酒疯,几乎是倒头就睡。
但谢玉璋看他的脸,发现上面有一个巴掌印。
谢玉璋问乌维的贴身奴仆:“喝酒之前,他去了哪里。”
奴仆垂着头:“扎达雅丽汗妃那里。”
谢玉璋哂然。
让女奴收拾好了乌维,谢玉璋撩开毡帘,看到了林斐站在那里望着她。
“该轮到我们了吗?”林斐的眼睛闪着光芒。
谢玉璋勾起了嘴角。
“来吧。”她说,“让所有的事,都发生得更快一些吧。”
天山大败虽然难看,但其实并未伤到汗国的根基。
真正令汗国伤了根本的,是阿史那氏内部的兄弟阋墙导致的分裂。
谢玉璋在草原生活了多年,对乌维和他的兄弟们之间的暗流汹涌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她也知道,如何让他们之间的裂痕加剧。
她是不能再继续耐心地等待这几兄弟慢慢地用一两年的时间才让矛盾激化的。
忽然之间,王帐便充斥着各种流言。
那些四起的流言根本找不到源头,却像刀子一样扎进了乌维和屠耆堂的心里。王帐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仿佛一点即燃。
林斐说:“效果很好。最近他们在部落里行走,带的护卫都多了许多。”
谢玉璋说:“所以,我们是在弄险。”
林斐道:“做不做,由你决定。”
她说:“珠珠,便陪你在草原多待几年,我也无妨。”
谢玉璋看着她,却道:“不,我要早点把你带回中原去。”
林斐叹息:“你真的考虑好了?万一泄露,你会是何下场?”
谢玉璋说:“自然是会很糟了,但……”
谢玉璋抱胸冷笑:“这是对你不听我话的惩罚。谁叫你不好好待在云京,非要到草原来。”
林斐语凝。
“罢了罢了。”她扶额道,“做吧。反正你有事,我也跑不了,怎么样都是得陪着你,同生共死吧。”
谢玉璋却道:“呸,我只想与你同生。”
导致屠耆堂和乌维终于翻脸决裂的事件是一次刺杀。
那刺客刺杀失败,在被俘之前自尽了。
揭开他蒙面的布巾,一张面孔已经被烫毁,根本看不出来本来面目。高大的身材也看不出来年纪。
这件事并非全无疑点,但有人先喊了一句“一定是乌维干的”之后,事情便超脱了屠耆堂的掌控。
或者说,刺杀事件只是一个导火索,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乌维派去的,都使屠耆堂和乌维之间的矛盾终于大爆发。
王帐发生了一次流血冲突。
国师阿巴哈带人压下了这次冲突之后,两方人马经过愤怒的指责和谩骂,终于决裂。
屠耆堂带着他的战士,他的子民,他的奴隶和牛羊,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王帐。
他寻到了合适的定居地,自立为烈阳王。
而后,詹师庐和当当两个大王子,亦有样学样,离开了王帐自立,分别自称赤日王和金轮王。
三王并立,曾经统治草原的漠北汗国四分五裂,瞬间失去了强大的幻象。
乌维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跑到了谢玉璋的帐子里逃避。
他的眉间失去了从前的自信,开始出现了谢玉璋在前世熟悉的颓靡之感。
谢玉璋把他安顿好,来到外帐。
侍女们用水晶杯端来葡萄酒。谢玉璋将杯举止唇边,却又止住。
她举着杯子走出了大帐。抬头,天上的月比中原能看到的大了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