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1 / 2)

谢玉璋把脸埋在林斐肩头,无声地流泪,打湿了林斐的袄子。

她们两个一直留在车上,直到宿营的帐篷都搭好了,林斐才给谢玉璋擦了擦脸,便是从下车到帐篷只有几步路的功夫,也给她系好斗篷的带子拉好风帽兜住头脸才放她下车进帐篷。

侍女们已经支起小炉烧好了水,投好了热手巾给谢玉璋净面。林斐给她轻轻涂上珍珠膏,唯恐她的皮肤在这么冷的地方皴裂了。

谢玉璋像个不能自理的孩子一样,任林斐为她做这些。

侍女们都眼中含泪地笑着。

从前朝霞宫里,徐姑姑夹在淑妃和公主之间十分谨慎,不求有功,只求无过。所以林斐入了朝霞宫,分了她的权,她其实乐得放手。她这态度影响了诸人,朝霞宫有什么事,大家其实一直是以林斐为主心骨。

现在,林斐追来了,朝霞宫诸人……人齐了,心也齐了。

真好。

用了晚饭,又洗漱过。分别三个月,林斐和谢玉璋这一晚自然是要抵足而眠,好好契阔。

“今天早上知道了昨晚的事,我和嬷嬷都极后怕。”林斐心有余悸道,“谁想得到王石头那样无用,幸好,有李将军在。”

她搂住谢玉璋问:“珠珠,她们告诉我,将军逼着国师去逼着可汗发了誓,一定会遵守和大赵的协议,真的吗?”

谢玉璋说:“真的。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换作是我,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林斐叹气:“希望能管用。”

谢玉璋安慰她道:“他们信奉祖神,通常情况下,会遵守对祖神发的誓言。但李固也提醒我了,男人在这种事上常常靠不住。所以以后,可汗要是醉了或者什么,我们一定要小心。”

两个都是少女而已,谢玉璋才十四岁。从前她们冰清玉洁,胜过这塞外的白雪,何曾谈论过什么“男人”、什么“这种事”。如今两个人谈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感到羞涩,两个少女都神情凝重。

“不怕,珠珠。”林斐躺在谢玉璋身侧,握住她的手,轻声告诉她,“我们在一起,就不怕。”

谢玉璋和林斐握着彼此的手,都觉得心里满了,再没有分开时的空洞洞。

帐子里静了许久,谢玉璋望着林斐起伏的身形轮廓,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翻了个身,搂住了林斐,咬着她的耳朵说:“阿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斐微怔,只听谢玉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她的秘密:“我……知道未来。”

林斐愕然,侧头去看谢玉璋。

谢玉璋枕在软软的枕上,鸦青秀发铺开一片。她的眼睛在昏暗帐子里幽幽地发着光。

“什么?”林斐迷惑。

当林斐出现时,谢玉璋虽恨虽怒,内心深处却有了一种真实地握住了什么的感觉。那种孤身一人无可依靠的感觉,忽然便消失了。

谢玉璋终于明白,前世她们两个在一起太久、太深,原来早已经视对方为自己的半身。

她将林斐留在云京,便等同于将自己割去了一半。

太痛了。这种痛,一直压在“这是为林斐好”的信念之下,她才能一直撑下去。

她幽幽地望着枕畔的林斐,眼泪滑落在枕间。

“我提前知道了漠北使团上京,我提前知道了他们要求一个真公主。”她轻声道,“阿斐,你日夜都和我在一起,从前的我,是那种会想到在父皇身边安插人手的人么?”

当初林斐的确困惑过。但在谢玉璋将她诓骗至勋国公府强将她留在云京之前,她从未想过谢玉璋会对她说谎。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斐问,“什么叫知道未来?那是什么意思?”

谢玉璋擦擦眼泪,撑身坐了起来,林斐也坐了起来。两个人拥着被子说话。

“我做了个梦,还记得我那次被魇着吗?我做了一个得很可怕的梦,在梦里,我过了一生。”

谢玉璋缓缓地,以“做梦”为说辞,和林斐分享她知道的那些事。

她给她讲了和亲之后遭遇的种种,阿史那大婚夜硬闯,夏尔丹强夺,乌维抛弃,大赵的覆灭,以及最后……她们是如何回到云京。

林斐听得骇然。

因为谢玉璋的目光是聚焦在空气中的,她讲述中途不曾磕绊过,那种感觉,与其说是讲一个梦,更像是讲自己的经历和回忆。

而她讲述的那些遭遇,林斐光是听着都心疼得抽抽。

“是梦啊!是梦!”林斐心疼地搂紧谢玉璋,“别怕,别怕。”

“不……”谢玉璋却咬牙道,“不是梦,我活了那样的一生,最后,是你握着我的手送走了我。”

“不管是不是梦,总之,现在已经跟你那梦里不一样了是不是?”林斐问。

谢玉璋点头,落泪:“我尽力去布置了,我没想到王石头会那样没用。”

林斐问:“王石头又是怎么回事?”

谢玉璋便给她讲了,她们两个被送到蒋敬业手里的时候,王石头和他的弟兄们是怎么样一身肝胆地闯入大穆军营去救她们。

“原来如此。”林斐点头,“怪不得,你把这几个人都提拔了上来。我原就觉得奇怪。”

几个月前的那许多小小的困惑,如今都有了答案。谢玉璋突然的成熟、种种举措,便都有了逻辑可循。

震惊过后,困惑解开,林斐便飞快地理了理思路。

“所以,大赵会亡,而我们终有一日会回云京去。”她抓住了最重要的两点。

谢玉璋点头:“是。”

她挫败地说道;“可这中间的日子太难了,我、我努力想去改变,提前做准备,可都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