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大声道:“忠于公主一人,保护公主一人!俺以后就叫王忠!生是公主的人,死是公主的鬼!”
说生说死,前世,可不就是生离死别,连尸骨都不得还乡吗?
谢玉璋淌下泪来。
“好,那我就再信你一次。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说,“你懂吗?”
“懂!”王忠忙道,“俺懂!再没有下次了!”
谢玉璋扭过头去拭去泪水,却听李固对王忠说:“王忠,你把昨晚怎么回事,告诉殿下。”
谢玉璋扭回头,听王忠道:“昨晚可汗硬闯,殿下先前说了,酒醉的人不让放进去,管他是谁,可汗也不行。俺……末将上去拦,可汗当胸一脚把末将踹飞了。末将爬起来想再拦,马建业扯住了末将……”
王忠便将昨晚的细节一一道来,惭愧道:“末将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犹豫了一下子,大家伙看我犹豫,就都没敢动,便叫可汗闯进去了。这是末将的错,请殿下责罚末将一个人吧,不怪他们,末将才是领头的,他们都是大头兵,肯定得听我的。”
“末将再一听,可汗明显醉得狠了。末将才反过味来,知道这不行。哪怕是夫妻,男人这样醉了,也会出事。”
“末将甩开了马建业,想追进去的时候……将军就已经先进去了。”
后面的事就不需要他再重复了,谢玉璋才是亲身经历的那个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马、建、业!”
李固看到她小小的拳头握得指节都泛青,知她对马建业才是恨极。她原就不信马建业,看来果真是有缘故的,只不知道前情为何,只是正如她所说,都已经走到这里,这些前缘都没有意义了。
重要的,是以后,是未来。
李固看了一眼还跪在毡毯上的王忠,这是她以后倚重的人,既是倚重之人,便必得和他之间达成共识,才能步调一致。
他便当着王忠的面问:“马建业你待如何处置?”
谢玉璋盯着乌青色的毡毯,幽声道:“我不该让他活到现在的。”
帐子里的空气忽然凝滞了一瞬。
王忠额上冒出冷汗。
李固却抬手,扶住了腰后刀柄:“那我现在去?”
此言一出,无声的杀意已经弥漫了开来。
王忠背心都湿了。
谢玉璋漆黑幽邃的眸子抬起,看向了李固。
李固……竟肯因她一言而杀人吗?
谢玉璋的心里,涌动起奇怪的潮汐,有种说不清的悸动。她把这突如其来的莫名情绪压下去,拒绝道:“不用你。”
“这是我的人,我的事。”她说,“我自己来。”
前世,她拿马建业这小人没办法。
但今生,她怕什么?
她连夏尔丹都不怕了!区区一个马建业,有何可惧?何须李固来动手?
她自己可以的。这是她人生路上的一块碍事的石头,她可以自己搬开,自己迈过去。
李固其实昨夜里便对马建业动杀心了。只是昨天是谢玉璋钦点王忠护卫,马建业并不当值,他见着情况不好就开溜了,权当自己没出现过。李固事情都处理完,却不见了他的影子,便先教训了王忠。
今日他过来,本就是打算处理王忠、马建业两个人的。
李固凝视着谢玉璋。
她脸上还有泪痕,眼角还泛红,分明是个让人心生爱怜的娇柔女子。
倘若他能一直在她身边,定不会让她手上沾血。李固心中觉得对谢玉璋来说最好的就是像在宫中那样,她想笑就笑,想跳就跳。
可他不能在她身边。营地里的嘈杂声远远地传了过来,他们将在此地分离,一个朝北,一个向南。
她从此就是一个人了,没有人可以依靠。
这样的话,他愿意看到她敢于自己去做这些事。她磨快了自己的刀,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这让他感到稍稍的心安。
“好。”李固便道,“那你自己来。”
他说完,转头看向王忠:“刚才的话,不出这帐子,不出你我和殿下三人之耳。懂?”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还是握着刀柄的。
王忠猛伏下身去:“懂!”
李固颔首,看向谢玉璋。谢玉璋对王忠道:“外面事忙,去罢。”
王忠退了出去。
帐子中便只剩谢玉璋和李固二人。
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分离在即,却忽然都没了话可说,相对无言。
“待会就回去吗?”谢玉璋抬头。一站起来,再看李固就得仰头看了。
“是。”李固低头看着她,道,“要回去复命。此行,没有辜负大人所托。”
那辜负了谁呢?辜负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