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想到林斐在勋国公府会很安全,不用再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那些伤害,她就觉得分离是值得的。
“去跟晚秀说,净了脸记得擦香膏子,不然风一吹,脸就裂了。”她说。
掌灯侍女欣喜道:“谢殿下。”
谢玉璋挥挥手,侍女们鱼贯退下,只有夏嬷嬷还留下。她从侍女手里接过谢玉璋的长发,就着榻边的熏炉帮她烘干。
“殿下做得对。”她说,“人心思乡,思念故人,都是正常的。”
“是啊。人的心都是肉长的。”谢玉璋望着地上的影子,“即便是有怨有恨,也是正常。我只是个公主,不是神仙,没有点化人的仙术,能让旁的人没有悲戚伤痛,只快快乐乐的。”
夏嬷嬷道:“便是神仙,我看也没那本事。”
谢玉璋笑了。
熏炉又香又暖,她又出神了片刻,忽然说:“嬷嬷。”
“殿下?”
“阿斐会很安全。”
“……”
“想到她安全,我就很欢喜。”
她长长的头发如泼了墨,乌黑亮泽,烘得干透了之后,又顺又滑。夏嬷嬷一趟又一趟地用梳篦给她梳理,怜爱地说:“那很好呀。”
这晚谢玉璋梦见了林斐。
她梦见的是前世,或许不一定是这一天,但也是在和王帐会合前的最后一天。
“别哭了。”林斐将她搂在怀里,“明天眼睛肿了,须不好看。”
但谢玉璋怎么停得下哭泣。
阿史那可汗是个老头子。不管那个大国师怎么唱歌似的吹嘘他的勇猛,他都是个足以做她祖父的糟老头子!
好不容易她不哭了,觉得头疼头晕。
林斐叹气,唤了侍女来给她净面,亲手给她涂上了面脂,拉着她的手道:“帐篷里热气熏人,到外面走走,呼吸两口新鲜的空气。夜雪也很好看,在云京难得见到这样的景色呢。”
她们裹着厚厚的裘皮走出了帐篷。
夜雪真的很美,竟把夜空都映得很亮,像点了灯似的,叫人吃惊。抬头看,苍穹之上一弯新月大如车轮。
她那时还说了一句:”这里的月亮如何会这般大?”
然后,她的视线顺着月亮向下,便看到坡顶那个人。
他逆光而立,面孔一片阴影,却正冲着她们的方向。
“讨厌!”她抬起袖子遮住脸,“那个人在看我们!叫他走!”
才哭过,心情都还没收敛好,怎会愿意被人窥见。何况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站在高高的那里在做什么。
讨厌死了!
她转身回了帐篷。
……
谢玉璋遽然从梦境中醒来!
心脏扑通通地跳!呼吸短而急促!
那个人!
梦里的那个人是……!
纱帐外的值夜侍女轻轻问了句:“殿下?”
谢玉璋急促地问:“什么时候了?”
侍女道:“亥时刚过。”
谢玉璋喘了两口气,道:“取我的衣裳来!”
侍女不明所以,但作为奴婢,她们从不问为什么,只执行命令。
谢玉璋翻身起来,在侍女的服侍下飞快地穿上了丝袄,又道:“斗篷呢?”
这是要去到帐篷外面吗?侍女虽疑惑,但手脚麻利地已经将裘皮斗篷取了来。
“头发……”侍女犹疑了一下。
“不用管!”谢玉璋喝道。她伸手取过斗篷,翻手裹在了身上,“不要跟着我!”
踩着鹿皮靴子便一路向外走。侍女只能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面。
帐篷隔成内外几层,谢玉璋走的极快,甚至没惊醒睡在外间的侍女们。走到最外层,撩开厚厚的帘子,寒冷的空气便扑面而来。
就和那一夜一样,月亮很大,雪把夜空映得很亮。
帐篷外的卫士们乍见她披头散发地出来,都吓了一跳,慌忙行礼:“殿下”
又问:“可有不妥?”还以为谢玉璋是受了什么惊吓。
“帐篷里闷,我出来换换气!”谢玉璋摆手,“你们不要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