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穿戴好衣裳,从耳房推门出来,看到这一幕,诧异道:“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云秋忙活了有会儿,立着扫帚,笑起来露出一排牙,“这不是怕燕姐你早上忙不过来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燕姐知道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在做。”
云家就云秋这么一个独苗苗,云老爹自打迷上垂钓以后,三天两头就拎着桶扛着竿子去河边钓鱼了,独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娘亲,做不了什么重活。
云秋和燕燕一样,学问上翻不出什么花来,但他身体壮实,能苦能累,乡下也置办了几亩水田,不仅兼顾着家里,有的时候空闲了还去跑单扛货,赚几个碎银子。
燕燕捂嘴咯咯直笑,“还真是勤快,往后哪个姑娘嫁给了你,只等着享清福吧!”
她说这一嘴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出于姐姐对弟弟的那种调笑,譬如关心弟弟能不能娶到好媳妇啦,什么时候当爹爹啦,看着小时候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孩子,如今长大,成了家也立了业,心里就会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
但云秋听进耳朵里,眼跟着亮了一亮,“燕姐是不是也觉得我好?”
燕燕说当然,“你又能干又贴心,一看就是个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郎君。”她说到这儿,冲人挑了挑眉道:“你这么问,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快和燕姐说说,是哪家姑娘,长得美不美?”
云秋心念一动,正要说话,身后东屋的门开了。
白清华从里面出来,已然穿戴整齐,他颔首一笑,极温软道:“早上吃什么呀。”
就这么一句话,燕燕弃了和云秋说话,巴巴跑到他跟前去了,“表哥想吃什么,蒸馒头烙饼子都成,要不我烙两张鸡蛋饼吧!再煮点小米粥。”
白清华说好,他对吃食这一块没有什么大讲究,只要干净,尚且能入口就成。
燕燕便转身去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云秋忿忿不平地瞪了白清华一眼,他怀疑这人就是故意的!
但苦于没有证据,后者又一派云淡风轻,负手踱步进了厨房,和燕燕有一搭没一搭说起来话。
泡了小米后,燕燕麻利地拿出几个鸡蛋打碎,又切了两段葱花成末,一面和白清华道:“表哥,我今儿个得跟爹爹去铺子上了,你一个人在家,我中午怕是回不来做饭了。”
白清华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只是燕燕什么都不让他干。
他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到他这么说,燕燕心安了不少,她淘澄过小米,舀水起锅烧火,开始煮粥,但还要去揉面团做面丝,白清华便接过她手里的柴火,学着她的样子往灶炉里添柴。
火烧起来,噼里啪啦一阵作响,烟雾缭绕在灶台之间,燕燕将面团扔在空中,拿刀一阵挥舞,再停手时,一段段长短粗圆都正正好的面丝就整整齐齐摆在了砧板之上。
这是白清华头一回见识燕燕的刀功,在此之前,他只是依稀知道燕燕的刀法了得。
但一个姑娘家,平日里又是和那些猪肉打交道,白清华只是以为她力气大些,又切了那么多年的肉,熟能生巧了。
今日见识过了,说不震撼是假的,这样好的刀法,浑然天成,还是自己悟出来的,只可惜是个姑娘,不能上战场。
燕燕倒没觉得有什么,都是做了那么多年,习以为常的事情。
该回家的回家,该上铺子的上铺子,吃饱喝足后都走完了,只剩下了白清华一个人。
他今天也是打算有事要办的。
从枕下翻出那把折扇后,白清华出门,找了个面善的大娘问路,往当铺去了。
他如今身上唯一值钱的家当就是这把扇子,如今自己失了忆,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不说,家当也全丢了。
他和表妹有婚约,表妹眼见年纪也大了,待嫁心切,为了以后,他都得有一笔银子来置办住所,和准备聘礼。
这把折扇他眼下也用不上,不如当了,能换几两银子都算是本钱。
当铺小二见他仪容不俗,却穿着朴素,那把扇子看着精贵,是不是仿品也不得而知,一时拿不住主意,就去请了掌柜的来。
掌柜的打开了折扇,拿着放大镜,一点点照着上面的江山秀丽图,又看过扇骨和尾柄,大喜过望,“这可是精品中的精品啊,光这尾柄上的玉,就是上等的和田玉,不知这位公子打算卖多少钱啊?”
白清华眼皮一跳,自己之前随身的一把折扇都如此名贵,可见他家从前是很有些家产的。
只可惜,被山贼抢走了。
不过当铺这一行,里头的水太深了,白清华拿不住价,便拱了拱手道:“掌柜的是老行家,既掌过眼,那便按着行业里的价来吧。”
掌柜的得了这件宝贝,爱不释手,笑眯眯道:“公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恐怕也是一时有难,才不得典了这把好扇,那就死典,五百两,如何?”
白清华来之前是真不知道这扇子居然值五百两,这些钱已经足够他买座不错的宅院,再置些家具,余钱作为聘礼,也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死不死典的,一把扇子,想来也无甚用处。
他自然是答应下来,“那就结银吧。”
做典当这一行的,若遇到好东西,是最愿意当场银货两讫的,要是遇到犹豫不决的卖主,出去转一圈,货比三家后很有可能就不愿意卖了,掌柜的无有不应,唤了人去取钱。
他认定白清华不是一般人,有心攀附几句,往后好多做生意,便试探问道:“公子是名中带禹吗?”
白清华微微皱眉,说不是,“在下姓白,名清华,不知掌柜的何以有这一问?”
掌柜的啊了一声,将扇子拿出来,比照了一下,“可是这扇柄处,刻有一个禹字呀。”
白清华一看,在极难被发现的角落,确实看到了一个很小的‘禹’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