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怀古没动。
“父亲,我要死了,救我……”
凌怀古还是不动。
于是凌夕慢慢变得绝望了。
她半张着嘴,有血还在不停从喉咙里涌出,令得她话断断续续说不清楚。
但她还是努力说道:“父亲,我伤成这个样子,您也不愿救救我吗?”她声音凄惨,神色也凄惨,“我以为我在您心中是不一样的……”
就是不一样的。
她与母亲一同迫害凌夜,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也从未见他制止过,更从未得过他训斥。他完全就是一副默许的姿态,任她母女二人把凌夜往死里逼,许多时候他都亲眼见到了,他也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反过来,一旦凌夜对她们出手,他虽也不制止凌夜,但常常会暗中相助她们,免得她们死于凌夜之手。
待遇如此明显,要说他不看重她这个女儿,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事实是,她被凌夜伤得这么重,再不救她,她很快就要死了,他却还是站在原地,连动都不动。
难道那些不一样,全是假的吗?!
她在他眼里,就如凌夜在他眼里,什么都不算?
“他不救你。”凌夜的声音在此时轻飘飘地传来,“你还能找谁救你呢?沈千远?我看他不像是能救你的样子。”
听她又提起沈千远,凌夕转头看去,就见沈千远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十分不起眼。
沈十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一手叩着他手腕,一手搭在他肩上,半边身子全靠沈千远撑着,才没倒下。
过了这么久,沈十道竟还是被江晚楼在玉关洞天里的那一招伤得完全走不了路。至尊到底有多么厉害,沈十道亲身体会过了,沈千远也体会过了,所以他们两人绝不会得罪凌夜去救凌夕。
沈十道更是自忖,先前从凌夜手里救下沈千远的时候,她能那么爽快地放人,怕就是为了此刻。
就是为了让凌夕知道,凌怀古不救她,普天之下,就真的再没人能救她了。
这样的人,一旦被逼到极致,是什么都敢说,也什么都敢做的。
可凌夜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想从凌夕身上得到什么?
究竟是怎样的秘密,竟需要她前前后后谋划这么多,好从凌夕口中逼问出来?
沈十道想着,叩着沈千远的手掌愈发紧了。
于是本就不能动弹的沈千远,这会儿更加动弹不得。
见沈千远只看了自己一眼就收回目光,连与自己对视都不敢,凌夕张了张嘴,又一股鲜血从喉头涌出,她再说不出半个字。
片刻后,她僵硬回首,看向凌夜。
凌夜也在垂眸看她。
“没人能救你了。”新尊收了刀,说话声极轻,可在她听来,却是震耳欲聋,“你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再饶你一命?”
凌夕听着,一下子就哭了。
眼泪如泉涌,乍看竟是比血流得还欢。
“我说!我全都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她大哭道:“只要你不杀我,只要你不杀我……姐姐,我求你了,我是你妹妹啊,你别杀我好不好?”
凌夜说:“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凌夕哭道:“你想知道的我全都知道,我全都说给你听,你别杀我,我不想死。”
凌夜没回话,只想,以前她也是不想死的。
她也曾痛哭过,也曾求饶过,可凌夕和沈微是怎么对她的?
凭什么凌夕现在这么哭上一哭,求上一求,她就要饶了她的命,不让她死?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还在想着,凌夕已然口不择言道:“你娘,你娘是修炼突破的时候,被人偷袭致死。她死的时候,我,我,我就在旁边,我亲眼看到的。”
凌夜也没问是谁偷袭夜言,只说:“还有呢?”
凌夕道:“还有,还有白头仙……”
说到这里,她突然记起还在酒帝君紫府里的时候,她为了活命,对凌夜说她知道是谁下的白头仙——
她其实是不知道的。
她知道的和白头仙有关的,是……
“白头仙,父亲也有份。”凌夕喃喃道,“你不是说朱颜上有东西吗?那些,那些都是父亲在请人锻剑的时候,亲手放进铸剑炉里的。”
凌夜听完,久久无言。
独恨意突如其来,搅得她呼吸停了停,而那眼角血痕愈发鲜艳,形如血泪。
此刻空中再无雷霆亮起,乌云却越发沉重,宛如一座漆黑巨山,要从天穹上沉甸甸地压下来,把那鲜血淋漓的赤红湖泊,压他个天翻地覆。
过了不知多久,凌夜抬头,平静地对凌怀古道:“从今日起,你我二人一刀两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