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那犹如蛛网的粘连已迫到他面前。
他随之单手立掌低声诵念起什么经文,手指抚过的灰扑扑铜钱乍然泛起一层亮色,像是炼化于其中的灵气乍然活了过来。
亮色推开了迫到他面前的那犹如蛛网的粘连,亮色的亮度也直穿上空的滚滚乌云。
我仅仅是仰头瞟一眼上空即时再收回视线的短短时间,他手中串联铜钱的红绳已然绷直,铜钱已在绷直的红绳上极速旋转起来在风中嗡声作响。
他一手执着铜钱,另一手在诵经之中屈指一弹。
有巨大而繁复的符文,就此在重塑扑来的阴尸海潮以及犹如蛛网的粘连中升腾而出,带着鸣钟一般的厚重声响,压向阴尸海潮和犹如蛛网的粘连。
符文落下的瞬间,所有阴尸俱是一震在古钟余音中瑟瑟震颤,犹如蛛网的粘连不再肆长。
他挡在我前面替我承受着狂风似无数薄刃在他周身拉扯刮擦之苦,神色淡漠而平静地继续阖眼诵经,一下又一下地叩击起铜钱。
他的每一次轻叩,都带起鸣钟一般的厚重声响。
山谷之中的阴尸海潮在不断的钟音里渐渐开始挣扎渐渐开始疯狂嘶嚎起来,犹如蛛网的粘连渐渐开始缩减。
他的每一次轻叩,也使得手中铜钱的光亮越来越盛,不断加快旋转到震颤起来,似乎是蠢蠢欲动,又似乎是难以承受地亢奋着。
他阖着双目,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所觉。
他念着经文的声音沉沉的,一字一句也犹如钟锤直敲在我的脑中。
我在阴尸的挣扎和尖嚎之中,脑中突然传来咔哒一声,似乎某个锁头终于被人拔开。
我一阵眩晕,眼前乍然一黑,接着各种纷杂模糊的场景便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我的视线乍然一矮,活似被裹进了一个孩童的身体里,不受控着瑟瑟发抖惊慌失措。
我的四周除了尸横遍野,还有是正厮杀的男男女女。
场景模糊我看不清他们的脸,纷杂之中我只能看清楚一个小和尚。
不同于其他出家人脸上都写着慈悲为怀,他面无表情满眼漠然,自带疏离和寂寥气质,给人渺远而森寒之感。
他身上的宽大僧袍硝得雪白不染半点尘污,质地看似是棉麻却又既不是生麻也不是熟麻。
他从远处朝我径直走来,不断盘着手中的铜钱。
人们潮涌般拿着各色武器朝他攻击而去,但都近不了他的身,甫一靠近他就被朝后弹飞。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只用几步就闪身到了我的面前。
他在我面前停下脚步,弯腰朝我伸出薄而劲瘦的右手。
我急急抬手想要紧紧握住他的手,却有一把锋利刀刃这个时候突然从他身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喷出鲜血直直倒向地面。
他气息全无命绝当场。
我哇的哭出声,不知所措着抬手抚向他微微蹙起的眉心,试图通过这个动作能让他再睁开双眼。
这是,我失去的记忆?
剧烈的晕眩感这个时候再次毫无预兆地袭来,我下意识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眼前的场景已然改变。
我时而在跟着小和尚练功,时而在缠着小和尚无理取闹,有时是在荒凉之地,有时是在闹市街头。
他对于练功要求的很是严格。
他每逢我无理取闹时候总是冷处理,再等到我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又把我想要得到的都摆在我面前。
各种纷杂模糊的场景中,我的眼中只有他,我的目所能及处也总能有他……
不清楚过了多久,各种纷杂模糊的场景,最终在铜钱愈渐清晰的嗡鸣声中渐渐消散,结束于我被蒙面黑衣人掳走的那刻。
山谷的一切渐渐又重新归入我的视野中。
他手中的铜钱灵气未散,一道道符文产生的淡色金光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山谷笼罩在其中。
阴尸在金光笼罩之下,已经被压得瘫倒在地。
古朴的钟音余韵不绝,在山谷中一遍遍地回荡,阴尸的尖嚎已经变成了哀叫,犹如蛛网的粘连正在消散。
随着山谷中的一切重新归入我的视野中,我的泪水跌出眼眶。
我终于记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