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定本月二十。”
元德帝想了想,“白思蓝是前朝的唯一希望了,此次问斩,定会惊动所有前朝余党。朕有一计,可愿一听?”
“圣上请讲。”
“三日后发急诏,就说白思蓝罪孽深重,将其问斩之日提前至初五,两日后问斩。时间如此紧急,前朝余党定会乱了阵脚,到时便可一网打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沉曦犹豫了一瞬,“圣上英明。”
元德帝看着他,眸色深沉,“白思蓝问斩过后,不可再活过来了,你可明白?”
“此事臣定会妥善处理,不让圣上担忧。”
元德帝颔首,“若无其它事,便先退下吧。”
“臣告退。”
如元德帝所言,三日后朝廷突发急诏,将白思蓝问斩之日提前至初五。
初五那日,果真来了不少人劫刑场,刑场一片血腥混乱,最后埋伏的御林军们将前来劫刑场的前朝余党全部抓获,他们落网后,白思蓝当场问斩。
可是问斩过后,却突然从市井中传出了一个震惊世人的消息——前朝太子当年并未在火场中丧生,他大难不死,逃出生天,并在二十年前生下了一个儿子!前朝的皇太孙,今年已及弱冠,流落民间,文武双全!这个消息,无疑在帝都中惊起了千层浪!前朝之人仿若绝处逢生,斗志更加激昂,当朝百姓则心惊胆战,唯恐他们在皇太孙的带领下揭竿复国。
金碧辉煌的太和殿上,文武百官面色深重,噤若寒蝉。
沉曦抿唇不语,难怪抓到的人比想像中要少,原来他们还有后计。救不了白思蓝,便抛出最后的希冀,只是他们还不敢让酒砂姐弟二人的身份暴露出来,便谎言说皇太孙今年已及弱冠,以免让人怀疑到今年十六岁的酒陌身上。
元德帝冷嘲一声,睥睨群臣,“前朝早已日沉大海,如今苟延残喘报出一身份未明的区区小儿,便让尔等如此诚惶诚恐?”
“正是,圣上所言如是。”一文臣踏出其位,中气十足道,“前朝已如日沉大海,偶有残辉幻现。我大满朝如今正如朝日初升、百卉萌动、利刃新发,又何惧这落日、残树、断匕!”
“文尚书说得在理!”又有一大臣附声道,“目前尚不知前朝是否确有遗孤尚存,他们有此一说,可见前朝太子已于壮年身死,至于那遗孤便算真有,也不过一区区小儿,不值一提!”
很快,群臣跟着附和,说得口沫横飞,仿佛那前朝遗孤在场,不用一刀一枪,便能被他们唾骂至死。
沉曦沉默不语。
“辅政王。”元德帝突然唤他。
“臣在。”沉曦因位列百官之首,只径直上前一步,他反应迅速,仿佛刚刚并未走神,而是一直在认真倾听群臣之语。
“朕命你彻查此事。”元德帝道,前朝余党抛出来的证据,已能证明前朝太子确实在当年那场大火中金蝉脱壳,至于他是否有遗孤,此事还有待调查。
“臣遵旨。”沉曦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白暮雪倘若还活着,冥寿该四十有七,男子十二便能为父,你可彻查年岁在三十五以下之人,为免前朝狡贼以女代为,可男女通查,其有可能丧父,也有可能寄养于人家。”元德帝高声道,“诸位爱卿,也可留心三十七年前是否有十岁左右男童流落至各家府邸,朕听闻那白暮雪自幼音柔貌美,也有可能扮作女童,若有想起一二,可前来通报。先前若有收留,不知者不罪,朕既往不咎,倘若今日起有瞒报丝毫,罪同连坐!”
“圣上英明!”百官们闻言,齐齐叩首山呼。
作者有话要说:
酒陌(抱住酒砂大腿):姐姐我好怕啊!他们都要来抓我肿么办!qaq
酒砂(抱住沉曦腰身,摸了摸肚子):你是前朝皇太孙,我怀的是当朝皇太孙,我应该没事。怕怕。
沉曦(抱住酒砂):娘子莫方,我有爹,我爹是太上皇。
酒陌:那我爹呢?请问前朝的太子还有用吗?
某郡主:郎君你别跑呀~
第87章 19.1
圣旨下后, 御林军们夜以继日于帝都城内一一深入排查,不久后,前朝有老宫人道出白暮雪左腕上有两颗红痣。
酒砂得到消息后不免担心, 沉曦只让她安心养胎, 无需多想,此事他自会处理。
二十这日, 将军夫人文长懿如往月般带着未出阁的幼女、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冷筱画前往太师府探望文太师。在太师府用完午膳后, 文长懿同文太师父女俩在罗汉榻上下着围棋。
文长懿朱唇轻启, 低幽道:“爹爹不准备向辅政王坦诚一二吗?”
文太师执墨玉棋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她, 眸带诧异,“你是说眷白?”他摇头失笑,“老夫以性命担保,他与前朝绝无任何瓜葛。”说完,轻松落下一子。
文长懿垂眸, “三十二年前, 你在郊外偶遇了十五岁的妹夫,见他敏而好学, 姿貌过人, 便将他收为学生。”文长懿涂着玫红丹蔻的手轻执起白玉棋子, 寻思了片刻, 方才落下,继续低低道,“妹夫自称孤儿, 却是来历不明,左腕上又有烫伤。您与前朝亡帝白栩生交好,此事京中老一辈的多少也听闻过一二,辅政王查到妹夫不过迟早之事,爹爹还不如坦诚了,我们姐妹两个也好想想法子应对。”
文太师连连摇头,指着文长懿笑道:“想太多,想太多!清者自清!”他似浑然不在意,只盯着眼前的棋局,数指探入玛瑙棋罐中,凝神细想,摸索出一子后,迟疑了片刻,沉稳落下,一副专心对弈的模样。
“爹爹难道还存有侥幸之心吗?以为辅政王查到会念及情分瞒而不上报?”文长懿不再落子,定定地看着文太师,“爹爹何必将女儿当成外人,此事是皇后娘娘托女儿前来问询,爹是要让女儿回皇后娘娘‘清者自清’么?”
文太师见文长懿神色如此郑重,这才认真对待了起来,可是也只是淡淡一笑,释然道:“眷白虽然才貌非凡,但确非什么前朝太子,要查,便来查吧。”
“爹,您真的觉得,他们查不到么?”文长懿沉重劝问,见他没有说话,她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开口道,“女儿,一直都知道。”
她还记得,那年仲秋晚,她在窗边的榻上赏月赏得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文太师问酒眷白,“怎么哭了?”
睡榻上的她扭头看二人,酒眷白的声音低得让人几乎听不到,可是当时的夜太过寂静了,她还是听清了,她听见他说——他想妹妹了。
她睡眼惺松,揉了揉眼睛,看见文太师的手紧紧扣在酒眷白肩上,低声道:“此事不可再提,明白吗?”
窗前,那个身穿白衣的清瘦少年低头擦泪,点了点头。
她又迷糊闭眼睡去,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可是梦醒来后,她还记得他站在那个窗口,那个窗口看不见月亮,却是朝对着宫中的方向。长大后,她便什么都知道了,只是从来不敢说,便连做梦时,也将嘴巴闭得紧紧的,她知道此事一旦透露出去,文府便是前相府的下场!
“女儿那个时候醒了。”文长懿盯着文太师,一字一句道,“您以为我小,便听不懂吗?我当时确实不懂,可是却记住了,后来慢慢地便懂了,越懂,便越不敢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