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是真对自己病在床上的亲儿子,老佛爷这般的铁血娘子也不见心软半分,怎么地对着一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人竟这般温和?
“梅苏参见老佛爷。”梅苏一袭雨过天青色锦地簇金绣长袍,腰束玉带,肩头披着鹤羽氅,清浅葱茏的眉目之间不若平日里见到似总带着浅浅温润明媚的江南风情,而是略显疲乏的冷凝,仿佛温柔江南天笼着冰雪之云。
“苏儿,到哀家这里来。”老佛爷见他眼下微微泛青便知道他这两日都因为被牵连之事忙得焦头烂额。
梅苏眸光落在秋叶白窈窕修挺的背影之上,见她单膝跪在那里,他清浅修目之中掠过一丝异样的森凉。
但随后他便似全没有看见秋叶白一般径自越过她上前,走到老佛爷身边,但却也没有坐下,而是一拱手:“老佛爷,拘禁秋提督之事,可否听梅苏一言。”
太后闻言,瞬间眉间一颦,神色冷淡了下去,似闪过怒色,但还是强压着怒火,冷笑了一声:“秋叶白,你倒真是好本事,竟能让被你办事不利害惨了的苏儿也来为你说话。”
秋叶白:“……。”
她能赌一个铜板,梅苏为她说话绝对没有好事。
太后见她神色虽然恭和,但是面上依旧淡漠不为所动,她心中怒火愈发炽烈,憋闷了几日的怒气几乎让她一下子命人斩了秋叶白,但是却又不能。
梅苏却忽然道:“老佛爷不必动怒,秋提督虽然有些不识抬举,但她这般人物在梅苏眼中看来倒是很有些气节,正所谓君子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若是秋提督是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挟制之人,岂非谁人都可收买,那么又何足以为老佛爷效力?”
老佛爷闻言,脸上闪过沉吟之色,看着秋叶白眼中怒火竟散了一些,看着她的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但还是冷哼了一声:“只怕他心大了,认为我皇家的公主都配不上他。”
秋叶白正一边暗自思量梅苏对老佛爷的影响力,却忽然听梅苏为自己说话,她不免挑了眉去看梅苏,却见他正清眸冰凉地看着她,那目光让她莫名地想起了百里初看自己的时候,但是却让她有些不太舒服,只微微颦眉,淡漠地别开脸。
梅苏看着秋叶白,淡淡地道:“秋提督虽然担当得起惊才艳绝这四个字,但是他到底是庶出,安乐公主殿下到底是嫡出的公主,确实不甚般配。”
此话一出,不但安乐瞬间脸色一变,原本温柔凄然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扭曲,她狠狠地瞪着梅苏,这个男人竟然敢来搅合她的事!
而董嬷嬷等人真是面面相觑。
太后看了秋叶白一眼,又扫过安乐怨怒的面容,才看着梅苏挑眉道:“哦,是么,难不成你有更好的人选?”
梅苏垂下清浅眸子里幽光微闪,他上前了一步,在太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太后瞬间一愣:“什么,此言当真,相子她竟然……?”
梅苏点点头,太后神色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她颦眉看着秋叶白好一会,才冷声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议,你们都跪安罢,哀家乏了。”
说罢,老佛爷便闭上眼,似不会再搭理任何人的模样。
情势急转,让永宁宫内众人皆面面相觑,这一场戏就此落幕了么?
不管如何,既然老佛爷有了懿旨,他们自然是要遵照执行。
“是!”
安乐盯着梅苏和秋叶白离开的背影,原本含泪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虽然老佛爷方才话没有说完,但是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相子……
除了梅相子,还有谁能叫这个名字,凭什么她一句话,便搅合了她所有的安排!
董嬷嬷看着安乐眼底的寒意,她忽然眼前有一花,似看到了刚刚进宫不久,在残酷的宫斗笠流产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后的太后的模样。
她眼神有些复杂,看了眼闭目养神的老佛爷之后,便立刻走到安乐公主身边,将她拉到一个角落低声道:“安乐殿下,您要放宽心。”
“放宽心,本公主怎么放宽心,你告诉我!”
安乐扭着手里的帕子,漂亮清秀的面容上闪过狞色:“明明皇祖母说了让我努力一些,没有一个男人看见美人温柔倾心以待,并无怨无悔的样子不会心软的,秋叶白没有心软也就罢了,皇祖母也说了可以将他关在私狱里一些时日,本公主可日日给他送饭,或者‘共患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流言传出去,他不管如何都娶定了本公主,现在呢?”
现在梅苏一句话,一个梅相子就坏了她的事儿,她怎么放宽心!
董嬷嬷看着安乐公主的模样,一时间哑口无言,方才有人来报八皇子传了信给摄国殿下,竟然亲自举荐秋叶白接管南北大营,摄国殿下也点头初步同意了,让太后和国公爷原本既定的计划让自家亲信接管的计划泡汤了,是以不得不想法子将秋叶白拉进杜家的核心之中。
国公爷首先的计划就是让安乐公主成为秋叶爱的红颜知己并救命恩人,来一出‘虞姬为霸王殉葬乌江’的大戏,只要是个男人,就很难在面对这样的深情美人的时候不心软。
只是没有想到秋叶白油盐不进也就算了,还没有将秋叶白关进私牢实施第二步的谋划,梅苏就这么横插一杆子。
董嬷嬷偷眼看了眼闭目养神,神色灰败的太后老佛爷,却见她毫无反应,令董嬷嬷也很是头疼,最终只得随意说了几句安慰安乐的话。
安乐咬着嘴,眸光冰凉森寒,一言不发地看着秋叶白和梅苏消失的宫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且说秋叶白这一头和梅苏一同出了永宁宫门,她看向梅苏,淡淡地道:“梅大公子,你今日是怎么了,更年期到了,还是月信期到了,内分泌失调,竟然会我解围?”
这位不是神经搭错线,就是他吃错药了。
梅苏虽然不明白更年期是什么,但是月信期是什么,他还是明白的。
秋叶白的直言不讳瞬间让他差点噎到,但是随后,他冷淡地睨着秋叶白道:“秋叶白,你除了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之外,还口无遮拦一点不似一个女子。”
除了百里凌风之外,这是这几日第二个这么说她的人,秋叶白亦勾起唇角讥诮地道:“没错,本副座是小人也是女子,孔夫子说的最难养而最记恨的那两种人,恭喜梅大公子今儿重新认识了我。”
梅苏挑眉,倒是惊讶于她这般干脆地承认她的女儿身,他眸色闪过一丝复杂,嗤了一声:“隔墙有耳,一逞口舌之快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秋叶白淡漠地道:“不牢您费心,直说你为何要帮本副座解围罢?”
梅苏看着她,忽然抬手就将她推到宫墙上,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冷声道:“舒瑾,不,我那二弟虽然是个废物,但是他当初将叶山早就搬空了。”
“你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百里凌风是此事主谋的证据,是我配合你连夜赶造出印有龙卫的兵器运入山内,以作为‘证据’‘构陷’百里凌风,还给了你万两黄金为你看风部牺牲之人筹建抚恤金,转过背你却背信弃义将梅家也拖下水,秋叶白你真是够卑鄙无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