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1 / 2)

穿越的那一天,李栩在看一部小说,名为《一胎九宝:爹地真厉害》。

起因在于她想拍一部恶女电影。

她曾经是个演员,而且是颇有知名度的、拿过影后奖项的演员。尽管许多人评价她总能在角色上获得突破,但在她的心里,所有女性角色其实没有太多区别——总是真善美的。她们用自己的真诚洗白反派,用自己的善良宽容罪孽,最终达成独属于女性的美。人设千变万化,核心却获得永恒。

但李栩想演一个恶女,具有反叛精神的、反抗世俗定义的、不贤良淑德的女性角色。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甚至去演了女反派——只有反派才能够脱离世俗的框架构建自我。但反派终究是要被打倒的,于是她的角色定义也是被批判的。这样的恶女角色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时候的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资产,打算亲自编剧亲自执导,为此每天坚持码字和学习,结果写出来的文字却被姬友批判得体无完肤。

“写剧本不行的话,你可以先写小说,再找人改编。”姬友为她指了条路。

李栩这才尝试写小说,接着想到许多影视作品是根据网文改编的,所以她找到一个知名的文学网站,浏览后确定“销售榜”的文是最受欢迎的,而这个榜单上,十本有四本都是《一胎x宝》。

题目引起强烈不适,但她还是用“学习”安慰自己,手贱地点开了其中一本,看了下去。

这就有了之后,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大半夜激情开麦,和姬友吐槽了一个多小时,突然间胸闷气短,一气穿书的事情。

自从想起郁衡就是小说中的男配,李栩就猜到自己是穿书了。

想到这,她成日里昏昏涨涨的头又开始泛疼。

尽管安慰自己是为了学习,但《一胎九宝》这本书,她还是没有看完看透。甚至,合上书后,她连他们的名字都忘记了,只记得“男主”“女主”的标签。更别说这还过去了两天,以至于她听到“郁衡”这个装叉的名字的时候,只觉得耳熟。

但这不妨碍她对自己吐槽过的内容印象深刻。

男主有自闭倾向,却被女主吸引,觉得女主是他的一切。为此,他强行拆散了女主和她的男朋友,囚禁女主,并“情难自禁”地强、奸了她,逼她生下九个孩子,并且成功利用囚禁期间的众多机会获得女主的好感,还大言不惭地宣称“我犯罪,是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犯罪”。

当然,哪怕男主监视跟踪她,毁掉她的工作,逼得她寸步不离,女主最后依旧选择用善良宽恕他的罪恶,为了爱情、为了孩子、为了家庭、为了社会稳定……和他达成“和解”。

在男女主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中,还穿插着男配和女配的故事。

男配是一个“尽管我睡了很多女人,但你是我的初恋;尽管我只睡处女,但我愿意接受已经不是处女的你”的深情霸总。

而女配则是霸总睡过的处女之一,苦恋霸总,接受他的羞辱嘲讽,甘愿为他把自己献给另外一个男人,却又深刻地觉得“我脏了配不上你,她脏了也配不上你”的……恶毒女配。

一个名字唤起了众多回忆,书中的情节在李栩脑中重现。

她感到头更痛了,一股可怕的情绪从心底冒出头来。

这本书绝对不是主角团的问题,而是全书上下没有一个让她认为正常的人。男主犯罪没有得到惩罚,男主的家人包庇帮忙,暗示女主不知好歹。女主走到绝境被家人嫌弃,周围所有人都将她推向男主,说他如何优秀如何深情。男配把居高临下的恩宠视为爱情,女配把卑微低贱被pua视为爱情。所有的恶毒女配都只有两个标签:爱男人、撕女主。

现在,她穿越到了这样的世界里。

在这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过去熟悉的一切。哪怕是曾经,她都为现实感到无力,而现在,像是惩罚她的离经叛道,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让她挑战这样垃圾的世界观。

李栩的大脑中萦绕着那本小说里的神奇情节,身体停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精神却恍惚着飘到了不知哪里。

猛然一个哆嗦,她陡然回神,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心跳加速,全身发冷。意识到不对,她连忙找出体温计测量,三十九度六。

这病来得气势汹汹,却不能说毫无征兆。从穿越以来,李栩就出于某些原因,不停地运转大脑,逼自己想东想西,如今身体不堪重负,发出了警报。

她摸出退烧药吃了一片,借着昏昏欲睡的劲儿,闭上了眼睛。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重新测量体温,三十七度五。烧已经退了,但还是没力气,手臂软得和面条一样,好不容易撑着自己坐起来,就靠着床头发呆。

刚才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强、奸的场景。但她不知道施暴者是谁,甚至不知道受害者是谁——可能是女主,也可能是她自己。一切都抽象成了一个符号,刻在她醒来后的回忆里。

这就很可笑了。

李栩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想:被强、奸难道很可怕吗?居然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上辈子她就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被强、奸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留下一个红点,开始时候觉得痒,但过几天也就消失了,只要再把蚊子拍死,还有谁会记得这种小事?

早就想明白的事情,却莫名其妙地成了噩梦。甚至,睡前她还为小说里的种种情节感到绝望。可那些情节有什么可绝望的?被强、奸、被囚禁、被跟踪监视、被逼结婚生子,最后却选择百般容忍——李栩自诩自私,这种宽容大度的事情,她可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