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守在旁边的莺丸表示要不是主公这里茶水点心实在太好,他还真不愿意过来蹭啊。烛台切那家伙,太偏心了。
身为千年老刀,一期一振之前看出的东西莺丸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人家小女孩要刻意保持距离,他作为尊重主人的刀有什么理由不遵从。这具人形姿态被主人排斥便意味着失败,特别是在主人拥有那等实力的时候,时之政府让审神者赋予刀剑心灵和形体的本意在这座本丸里就有点可笑。
不过,失败并不代表无用,敌人无穷无尽,刀剑也在不断收集,只凭主君一人终究是无法完成任务的。他们的人身依旧具有价值,但也只是用来战斗的价值,别的方面,主人不需要,那便都是无用的。
可惜,这个本丸里能看清这一点的刀,真的很少。
莺丸捧着茶杯再度看了主座上的少女一眼,那老成又冷漠的样子,和同样失忆的骨喰有些像又很多不像。骨喰没有她这等气度,也没有她这等自信,更不会因为缺失记忆时常失落,哪怕是失去所有记忆她也能按照自己的步调慢慢前行,没有一点犹豫和彷徨。
她的个性强硬又充满掌控欲,御下从严又赏罚分明,整个本丸在她手中犹如铁桶被掌握得滴水不漏,简直……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君王般。
但也仅仅是像了,若是真的君王,鹤丸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哪里还能去远征。这到底也还只是个小姑娘,即便将整个本丸按照心意调整得循规蹈矩,在面对已经有些出格的他跟鹤丸也没有真正出手惩治过,或许,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本丸每天也有一些不一样的变化吧。
“主公这一次,是将之前控制的灵力全都放回本丸里了吗?”莺丸轻轻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
审神者这才抬头瞥他一眼,和这把刀对话有时就会冒出他还挺名副其实的念头,声音确实好听,就是手残了点。
“嗯,放开了。”她坦然道,“最近修炼到了瓶颈,留着也没什么用,想到本丸的刀越来越多,索性就放开了。”修炼无用,自然就没理由留在起居室,还不如带着佩刀一块下来蹭吃蹭喝蹭暖气了。
“这样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莺丸闻言笑了,“明年的春天能去那棵大树底下赏樱了呢。”
“什么什么?赏樱?哪里哪里?”有听到樱花字眼的小短刀冲过来,“主公,你们在说赏樱吗?去哪里赏?”
审神者低头喝茶,莺丸笑着解释了一遍本丸的现状,所有刀在知道某个一直光秃秃的山坡来年春天会有草地和樱花都很高兴,连连谢过审神者让他们新年后又有个好去处。少女却对这些欢天喜地的刀感到有些奇怪,又不是人类,过个新年有什么开心的,真算起来你们全都过了不知道几百上千次的新年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倒也没错。这个时候离新年,已经还剩下一周了。
新年啊……
脑中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高耸入云的佛塔,威严的宫殿,浩浩荡荡的祭天队伍,最前面一身黑缎金边气势尊贵的男人……背影是谁来的?
“主人!”紧闭的大书院屋门被人打开,有冷风灌进来,一下子让审神者回过神,门口站着的是一脸焦急还在喘气的加州清光,“主人!出阵的队伍回来了,但是山姥切重伤了!”
有不少人被他的声音吸引,听闻有刀受伤都有些担忧。
“除了山姥切呢?还有谁受伤了?”审神者一边问一边向他走去,之后转头瞅了一眼莺丸,“三日月宗近麻烦你照看一下。”
“请主公放心。”莺丸笑着应下,目送着加州清光和审神者的离去,看着障子门再度合上后又将视线转向了被搁在刀架上的三日月宗近。
像这么好的主人,真的很少啦,也希望这座本丸里的刀能更加清醒地理解到这一点才好。可或许就因为她对刀剑的这片赤诚,反而会让身边离不开她的刀剑将她拖入泥沼。
“真希望你一直不要出来啊,三日月。”隔着主座,莺丸低低轻叹,“如果是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你若出来,就意味主君对刀剑的态度不复从前,那就是这座本丸真正变天的时候,到底是好是坏再也没谁能预料。
而另一边手入室里,审神者已经听出阵的刀剑汇报过情况,非洲队常遇检非是很正常的事,这阵子出阵的队伍最少都会遇一次检非,今天稍微厉害点,遇上了四回,刀装被打光大半,三名轻伤,两名中伤,一名重伤,如此阵容不得不提前回府。
审神者先给伤势轻的治疗,把这些刀剑都打发走,这才重点料理重伤员的山姥切,每次给这把刀手入她都觉得心累。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管我了……”因为重伤虚弱,山姥切的声音都减弱了不少。
“那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闭嘴。”熟门熟路地拉开他护着本体的手,审神者拔出打刀开始查看刀身受损的状况,“每次出阵都给我挂重彩,你还有理了?”
“反,反正像我这样的仿刀,也就只配这么……”
“闭嘴。”简直听烦他的仿刀论,“我可从来没觉得你没不好用过。仿刀又怎么了?只要有心,别说是仿品,就是不上台面的次品也能比真品风光。”
山姥切被她的话惊得瞪大眼睛:“这种事……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亲儿子都能是别人的私生子,何况物品的真假正仿。人类能干得出来的事,你这把刀是想象不出来的。”确认完刀损,审神者拿着打粉棒开始加入灵力修补。
突然涌现的力量让金发的打刀青年不由闷哼一声,然后脸就红了。
“这把刀是真做得不错,以你诞生的那个时代,能做到这种工艺已经很了不起了,执着于那把不知在哪的斩妖刀不如好好为我做事。”他躺在手入床上不动,听着那清脆冰冷的声音语调平板地损他,一如即往,“刀做得这么好,人却总是这么破烂,你对得起你的本体么?真是白瞎了你那张小白脸。”
“不要说我漂亮!”山姥切迅速炸毛。
审神者冷冷看他一眼:“没说你漂亮,只是说你有张小白脸。”
“我不是小白脸!”
“你还不如小白脸,至少小白脸比你有自信。好歹人家还知道穿得人模人样出去勾搭富婆,你就天天裹块破布过日子吧。”
“唔……”
一边因为手入身体被治愈得浑身舒坦,一边却被审视者用毒舌在精神上打击得半死,山姥切只觉得冰火两重天,最后只能伸手拉过头上的被单盖住脸咬着唇,任凭审神者怎么损他都不说话了。
手入的时间不算很长,但在山姥切的感觉里像是过了好几年,他就知道,一旦受伤就会变成这种情况。
“修理好了。”把刀塞进他怀里,审神者凉凉地看他一眼,“就算是仿刀如果它锋利实用,外形整洁,我也会高看它一眼。如果它整天邋里邋遢满身污垢,就算是正品也没人喜欢。回去把衣服收拾齐整了,让我看见上面再有那些洞,你死定了。”
手入完毕的山姥切此时红着脸像是被欺负过的小媳妇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听得审神者开口让他走连忙抱着本体一边惊慌地回头看她一边踉踉跄跄逃也似的跑了。
对,还有这个行为,那表情次次都让她觉得自己对他做了什么。
这些神经病刀。
完全没想过反省自己毒舌的审神者霸道地认为错都是他们的,她无论是行为还是思维都很正确。
待到只有她一人留在手入室后,少女低下头蹙眉思索了一番,最近才好了这么一阵,霉运又开始笼罩队伍了,今天试探着让一支队伍去厚樫山捞新刀就变成了这样,而夜战的队伍也是卡在池田屋一階上很久,看来明天她还是得跟着一起出阵。
走出手入室,审神者直奔大书院的方向。半路上却看到在假山旁焦急打转的五虎退,这把小短刀在看到她时倒是一改平日的怯懦模样,冲上来就抓着她的袖子。
“主公大人,救,救救我的小老虎!”短刀小少年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着自家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