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明珠并不难过,经历两世,她早已看开生死。自己都能重生,母亲也一定能投胎到好人家,过上幸福日子。
明安年纪还小,且总觉得母亲死有自己一份罪,便很是难受。
明珠将他揽在怀里,“傻弟弟,母亲最疼谁,可不就是咱们两个。你若是日日伤心,母亲岂不是挂念得不行。只要咱们过好了,母亲在天上也能放心。”
“我知道,所以我很用功很努力,就想让姐姐以后过上好日子。先生说过我不是顶聪颖之人,但靠着苦学,也会有好前途。”明安很是懂事。
明珠有些心疼,“咱们不缺银子不缺地,你何苦这样受罪。听丫头说,你夜夜读书到很晚。正是长身体时候,这样可怎么能行。只要你平安康健,姐姐就最喜欢。”
明安点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平日吃得很好,也很注意锻炼身体,定不会有事。咱们家是文职,又不似外祖母家里还有爵位继承,我可不能偷懒。”
弟弟这辈子,算是成不了纨绔了。可是,明珠不需要他这样拼。只可惜,她家确实不可能有爵位,若不读书做官,下辈子就只算是个土财主。
姐弟两个聊天,出城后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凤凰岭。
这个世道,女子唯有亲人忌日这天才有资格上坟。清明、中元、过年等等,都没有这个资格。
但明家不讲究这个,到了日子,总让明珠跟着烧几炷香,说一些话。是以,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
明珠和明安情绪都还稳定,将带来祭品烧给母亲,又亲自到山上采了一大捧野花,便坐在墓前和母亲聊天。
从如今长什么模样,到发生过什么趣事,二人互相揭短,说说笑笑,一点悲色也没有。母亲最喜欢看的就是他们笑颜,绝不是哭哭啼啼。
后来又说到吴氏病种,描绘得绘声绘色。他们相信,母亲定也恨老太太。
呆了足有一个时辰,日头太烈,才被三舅舅拉倒山腰龙泉寺用些素食。
“难得出来一次,咱们在山上住上一日再回去。”三舅舅做主。
明安皱眉,“舅舅,我和书院就请了一天假。”
三舅舅笑骂,“真是书呆子,这年头,天都要翻了,还读什么书。”
明安不服,“天翻了又如何,新君上位不也要靠科举收揽人才?”
说得对,这小子能耐了,三舅真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明珠点头笑道:“还是弟弟懂事,舅舅没上过几天书院,他的话不能听。”
这俩熊孩子,三舅舅一人给一个爆炒栗子吃。
说归说,几人都同意留下,谁愿意回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去。
“姐,你这阵子去外祖母那里住吧,我一个人在家撑着就好。”明安劝道。
明珠怎么可能答应,前世弟弟就着了坏人算计,今生她可不能大意。如今,明安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了她救过的那些个孤儿。还让银姑好好照应着,唯有这样,才稍稍放心。
她是绝不会离开弟弟,自己一个人躲到外祖母家享福。
这里正在用餐,却听外面有个小和尚来报,说有熟人正好也在此用餐,看看能不能见上一面。
听到是何人,众人忍不住就心思活跃。
三舅舅:他娘的这小子真是神出鬼没的,怎么还不回南边去,赖在京城干嘛。
明安:这小子绝对对我姐有意思,这不又跟屁股后面来了,真想打死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
明珠:帅哥哥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想拖着三舅舅造反,这可不成。
凌澈进来,就觉得众位脸色都有些奇怪,硬着头皮笑道:“真是巧,今儿来这里给家母采买一些香烛,竟能遇到舅舅和表弟表妹。”
明珠好奇,“为何跑这大老远采买?”你娘不是葬在南边。但这样问好像不太礼貌,明珠便赶紧住口。
凌澈叹气一声,“听说这里香烛最是纯正,且我娘很向往北方,只可惜一辈子都没能离开江宁。等凌家返京,我娘就不在了。”且,继母已经成功上位。父亲哪里还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贤惠妻子,更记不得她想来北方看看的一点小小愿望。
这眼神,这语气,多让人疼爱。凌二郎,遭遇比自己还凄惨,明珠和明安忍不住心软。
明安安慰,“一切都过去了,你只要好好的,你娘就能放心了。”姐姐刚刚安慰过他,是以说来毫不费劲。
凌澈强做笑颜,“说得很是。我娘就我一个孩子,定不想让我难过。真是羡慕你们姐弟,好歹还有个伴。且有外祖家撑腰,有这样好的舅舅,当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明安觉得,这位哥哥当真是可怜,自己以前是不是有点过分。
“我们也是亲戚,表哥有事可以找我们,我们定会尽力而为。”明安就是个热心肠。
三舅舅扶额,这傻小子,忒实在了。
凌二郎这货,装什么可怜模样,当别人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似的。这家伙,从南边一路往北往西,身上沾满了鲜血,活脱脱一个煞神。
这会子装可怜小白兔,三舅舅坚决不上当。
虽然,听说这小子孝顺也是真的,修桥铺路,施米舍粥,百姓好像对他还挺追捧。
只可惜,京中无人得知叛军首领是谁,只知这人喜爱戴一琉璃面具。
这小子忒狡猾,到了战场上,阳光一照,琉璃一闪,岂不就影响对手发挥。
凌澈又不是来打动三舅舅的,全当他撵人眼神不存在,继续和明珠明安聊着过往。
听凌澈讲起小时候,父亲母亲让他守孝三年,一口肉汤都不让他喝,就很是可怜。
父孝三年,母孝一年,常常悲戚,不能动荤这倒是真的。但真正疼孩子人家,哪里舍得让五六岁孩子这么干,还一弄就是三年。
小孩子正长身体,只吃素食可怎么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