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难得胡子兄今儿爽快。”道士洪流鼓掌笑道:“丁道友,今朝把酒言欢之后,还望今后互不相扰。我们几个水鬼,只在锁龙潭底苟延残喘,也绝不敢去岸上骚扰生人,更不敢冒犯丁先生的虎威。”
见这几个水鬼都认错服软,丁二苗微微点头,脸色也缓和下来。
他扭过头,对李伟年道:“我们准备的二锅头,有没有带下水来?”
李伟年一愣,指着丁二苗肩包道:“带下来了,就在你的包里。”
丁二苗哑然一笑,打开包,拿出那两瓶半斤装的二锅头,递给了李伟年。
然后他看着王胡子等水鬼说道:“幸好我今天也带了酒,不妨大家换着喝,也算是宾主之间的客套。要不,我白喝了你们的酒,以后别人会说我不仗义,堂堂茅山弟子,竟然搜刮几个可怜的水鬼。”
李伟年会意,将两个酒瓶的瓶颈对撞。当地一声响,两个酒瓶的瓶口被一起打掉,玻璃碎了一地,酒香四溢。
“不不不……”书生梁良连连挥手,黯然道:
“丁先生有所不知,这二锅头乃是纯粮酿造。粮食是天下正气所结,酒水更是粮食之精华。我等既已身死,就再无福禄,可以享受人间的美酒了。最多……只能闻上一闻。酒量浅的,虽只是一闻,也能醉倒。”
“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这个茬。那么你们大家就闻上一闻吧,也算是我的一点意思。”丁二苗挥挥手。神态倨傲,老气横秋,就像主子赏赐奴才一样。
李伟年把两瓶酒放在桌上,推到了四个水鬼的面前。
王胡子等水鬼担心有诈,一个个鬼头鬼脑,畏畏缩缩不敢近前。
“哈哈哈……”丁二苗大笑道:“既然你们不敢闻我的酒,那我就先喝了你们的酒。这叫先干为敬,以示诚意。”
鬼书生梁良的脸一红,支吾道:“不是不敢闻,而是这二锅头酒性太烈,我怕闻醉了……”
王胡子没有那么多废话,伸手把那半片蚌壳推了过来,一伸手道:“请吧。”
蚌壳里清波荡漾,透彻见底。
丁二苗却不端起蚌壳,看着巧姐儿缓缓地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都是男人喝酒,太没意思了。巧姐儿,你过来给我端起这杯酒,我就一口喝干了它。”
巧姐儿人一愣,看着王胡子不知所措。王胡子皱起眉头,一努嘴,示意巧姐儿去给丁二苗端酒。
既然老公吩咐了,巧姐儿纵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上前。
她红着脸,装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扭扭捏捏地走过来,双手捧起蚌壳,轻启朱唇,道:“奴家给丁先生敬酒。”
她刚才砍了一只手,但是鬼把戏被丁二苗识破以后,砍掉的左手自然又长了回来。
“好,好好……”书生摇扇大笑,也摇头晃脑地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哈哈哈哈……好一句,古来征战几人回?!有劳巧姐儿了,多谢多谢。”丁二苗单手接过蚌壳,却突然脸色一变,右手挥出,已经死死地掐住了巧姐儿的后脖子!
“妖孽,好大胆子,鬼点子层出不穷,几次三番想来害我。真的以为我没办法治你们了!”丁二苗按住了巧姐儿,瞪着王胡子和书生道士,沉声喝道。
“呜呜……唔唔!放开我,你放开我!”巧姐儿在丁二苗的手掌控制之下,挣扎不出,十二个指头一起乱挥,拼命大叫。
第175章 局中局
王胡子勃然变色,手持虾刺刀怒目相向,却不敢上前。
李伟年也没料到会突生变故,握着潜水刀站在丁二苗身边,严阵以待。
女鬼巧姐儿不住挣扎,口中咒骂连连。
丁二苗冷冷地道:“我的掌心里有一道压鬼符,刚才翻包拿酒的时候扣在掌心的,你们没看到吗?贼输一眼,既然没看到,现在你就不要挣扎了,省点力气为妙!”
巧姐儿登时安静下来,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敢动。
书生梁良,装出大惊失色的样子,皱着眉头拱手问道:“刚才相谈甚欢,丁先生何故突然发作?”
“嘿嘿……书呆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呆吗?”丁二苗笑道:
“才进你们鬼窟的时候,你们一再阻拦,不让我喝这杯酒。实际上,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伎俩,最终目的,是想迷惑我喝了这杯酒。却不料,你们做戏太认真,反而欲盖弥彰,露出了尾巴!”
书生梁良面如死灰,瞠目结舌。洪流大概是羞愧难当,根本就不敢看丁二苗,直接扭过头去。
李伟年看着那蚌壳,问道:“二苗哥,难道这酒有问题?”
“我的傻兄弟,这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五斗河水在里面!”丁二苗笑道:“五斗河水,装在水桶里差不多有一担,恐怕能胀死一条大水牛。你要不信,可以掂一掂这杯酒的分量。”
说罢,丁二苗把手中酒递给了李伟年。
李伟年半信半疑,伸手来接。蚌壳一入手,李伟年的手臂一沉,脸色也随之一变!
这酒果然有古怪,看起来只有二三两的模样,但是端在手中,却沉甸甸的压手,虽然没有几十斤的分量,但是至少有二三斤,绝对不止二三两。
稍一愣神,李伟年反应过来。虽然凭手感来看,这杯酒没有丁二苗所说的五斗之多,但是身在锁龙潭底的鬼窟之中,时空迥异,想必所见所闻,以及所感触到的冷热轻重,都已经起了变化。丁二苗说五斗,大概也不会错。
“你们几个水鬼,实在太奸诈,简直、简直……不是人!”李伟年怒不可遏,把蚌壳放回桌上,用潜水刀指着王胡子几个水鬼大骂。
他一个老实人,万万没想到,这群水鬼竟然如此狡猾,设下计中计,布下局中局!一开始千方百计,阻拦丁二苗喝这一杯酒,实际上,最后的玄机,却恰恰就在这杯酒中。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是鬼。”丁二苗手中掐着巧姐儿的后脖子,笑道:“鬼把戏鬼把戏,哪个鬼,没有一点小把戏?”
王胡子和梁良洪流,都默然无语,想动手,又怕打不过。不动手吧,面子上又过不去。于是,一起愣在那里。
“我师妹吴展展,茅山正宗,武过出身。她既然敢下山,那也一定练到了水火不侵的地步,又如何会淹死在锁龙潭里?”丁二苗缓缓说道:
“更何况,她还有无常索护身。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如果不用阴谋诡计,也能胜过我师妹?可想而知,你们也像对付我这样,装神弄鬼,骗我师妹喝下这五斗河水的,对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