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陟在他心里原本就是个死人,现在活着到他的面前,到底为了什么?
兰洳听到这话里很不对劲,寒毛直竖,他蹲到慕容叡面前,扶住他的肩膀,“兄弟,你可别犯傻!”
“你这话要是被你阿爷知道了,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兰洳说着,抬头张望左右。
“放心他不会知道的。”慕容叡抬头笑的诡异,“何况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兰洳听到这话险些脚下滑了一跤,“兄弟,你可别气昏脑子了,你家里现在可不是只有你一个独苗了,你上头还多出个兄长呢。我听说你兄长之前,也是被你爷娘捧在手心里的,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你日子可就难过了。难不成你还想回武周县去?”
兰洳语重心长,“你阿叔很疼你,可到底不是你阿爷,别说他儿子现在还在你家里,需要你看顾。允小子还没长大,也没立起来,要是你出事,到时候连个帮手都没有。”
慕容叡闭上眼,兰洳见他这样,就当做是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正准备要人进来收拾,听到慕容叡开口,“你说他现在回来了,阿爷不会像过去那样倚重我对吗?”
兰洳一愣点点头,“不过你阿兄一时半会的,恐怕好不了,你阿爷还是要你帮忙。”
“帮忙……”慕容叡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我给谁帮忙,给阿爷,还是给那个窝囊废?”
“……”兰洳目瞪口呆,没想到慕容叡竟然这般的不客气。
慕容叡一手握在刀柄站起来,他拔出刀身,收刀回鞘。兰洳这才胆战心惊的去叫人进来收拾。
那些伺候慕容叡的家仆,早早见到情况不对,远远的躲开,兰洳叫了几声都没有人来,倒是慕容允过来了。
慕容允现在还没到抽条的时候,个头不好,但到底在刺史府呆了这么久,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
慕容允在刺史府的日子都没闲着,读书学兵法学骑射。这么久下来,浑身的气势都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他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阿兄,待会那些人都该找个由头处置了。”
慕容叡翻眼看了看他,慕容允见他不答,也不气垒,继续道,“阿兄放心,那个人虽然活着回来了,但是被人贩卖做奴仆说出去好听?堂伯父有的头疼呢,再说了,听说他的腿伤的最重,之前拖太久了,能不能治好还不知道。”
“……”慕容叡脸色依旧阴冷,慕容允也不怕,“阿嫂的心肯定还在阿兄身上,阿嫂可从来没有见到那人一次,而且见到的时候,也是一身落魄,哪里比得上阿兄英俊!”
终于这话说的慕容叡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伸手拍拍慕容允的肩膀,“臭小子,你一张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兰洳目瞪口呆,自己刚才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多,竟然比不得这小子的三言两句。他们慕容家的难道都是些怪物吗?!一个半大小子,嘴里说出来的话,竟然一套一套的!
慕容允摇头晃脑,“不是我一张嘴厉害,而是原本就如此,阿嫂的心都在阿兄身上呢。就是现在伯父和伯母看的严,她又差点被送回娘家,当然要小心谨慎了。阿兄不必丧气。”
“丧气?”慕容叡失笑,“我不会丧气。”
正说着,那些家仆姗姗来迟,他们进来一言不发,开始收拾满屋子的东西。
慕容叡带着慕容允出门去,“你说的那些话,该别是来逗我开心的吧?”
慕容允半点也不害怕,更不急切,他口齿清晰,语速适中,“阿兄比我聪明多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我是故意奉承阿兄,还是真心实意,阿兄一眼就看出来了。”
慕容叡朗声大笑。
兰洳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慕容家的小子们可不得了。慕容叡这样,小的还这样。
之前这一家里,慕容叡一枝独秀,还好说,可是现在多出一个人来,这可就坏事了。
*
慕容渊在平城内张贴告示,为慕容陟求医。慕容陟的那条腿,伤的比较早,在被俘虏的时候,就已经伤了。之后过得片沛流离,被所谓的几个主人毒打,打断了一条腿,那天抓住机会,拖着伤腿逃出来加重了伤势。
现在伤口的腐肉剐去,可骨头那儿还是个问题。
这种棘手的伤,一般的大夫治不好。慕容渊一面去请军医过来诊治,一面求名医到刺史府上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慕容渊开出的报酬很是可观,引来了不少人毛遂自荐。
现在慕容陟的院子里都是人,明姝在一边伺候,慕容陟躺在床上,卷起裤腿,把腿伤露出来。
明姝守在那儿,瞧着大夫们对着慕容陟的伤口琢磨。
慕容陟不喜欢这样被人围观,可不得不忍耐,他看了明姝一眼,“阿蕊要是觉得烦闷,出去透透气。”
这儿到处是人,空气污浊,而且他实在是不想被娇妻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没事。我在这儿,要是你有个甚么需要,也便利些。”明姝摇摇头。
她看了一眼那些大夫,大夫们围在一起商讨该怎么治伤,最后慕容渊寻来的那个军医过来,伸手按在慕容陟腿上,看看断骨情况到底如何。
慕容陟额头青筋暴露,冷汗如雨。
大夫手上有几分力气,疼的他一把攥住了明姝的手。
他身体虚弱,可是剧痛之下,把明姝的手攥的生疼。明姝疼的泪花直冒,把喊疼的冲动忍下去,忍痛柔声劝慰,“忍忍,再忍忍。”明姝纤细的眉尖蹙起又很快松开,她拿着帕子给慕容陟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疼,真疼。”慕容陟疼的浑身冷汗不停的冒。
她在一边柔声劝慰着,满屋子忙乱,刘氏过来了。
明姝在这儿看着,刘氏实在不放心,何况躺着的这个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哪里能放下心,一定要过来看着。
她过来看到慕容陟满头冷汗,心疼万分,挥开明姝,自己坐在儿子身边,并呵斥军医,“能不能轻点!大郎君都已经受不住了!”
“夫人,探骨手轻不得,若是手轻了,探寻不到骨头的真实情况,接的不好,到时候是要断骨重接的,到时候痛楚要比现在的多上百倍。”
刘氏听到‘断骨重接’四字,打了个冷战,她坐在长子身边,忍不住掉眼泪,“苦命的大郎,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慕容陟额上的冷汗比之前的更多了。之前明姝握住他的手,不哭不闹,只是柔声安慰他鼓励他,哪怕是撑着一口所谓的男子气概,他都极力麻痹自己,渐渐的腿上的痛楚似乎都没有那么强烈了。
可是听到亲母的哭声,那麻痹了的痛楚渐渐的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