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村里还有在其他地方打工的,有几户人家基本两三年才回来一次,还有一户人家全家老小出去十几年了,期间就给家里小孩办身份证回来过一次,家里的老瓦房都快塌了,如果哪天回来了,住的地方都没有。

往常村里人哪家有人去世了,都会请道长回来做道场。这次高卓的死亡,带着绝望的悲伤色彩,也请不到道长了。马仁善作为小队队长,隔天就找到曾婶儿问她的意见,准备将高卓葬在哪里。

短短一夜时间,曾婶儿头发白了不少,仿佛老了十岁不止。她眼神无光,心如死灰,眼看着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马仁善不忍见她这模样,晃眼看到她家院子里挂着果的梨树,便说:“这梨树当年还是小卓从山上移回来的吧,还是和淳正一起移回来的。不如就将小卓葬在这颗树下吧,也好陪着你。”

曾婶儿想起小时候儿子把这颗还是小苗的梨树挖回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泥,很高兴的跟她说要把这棵树种在自家院子里,等将来结了果把最好的摘下来给她吃。

曾婶儿又流泪了,但眼睛里恢复了点光彩,她点点头,同意就把小卓葬在树下。

马仁善离开的时候,总算放了点心,又拜托了和曾婶儿来往比较多的几个老人抽空多去陪陪她。

高卓的事情对曾婶儿来说是绝望的,但对村里很多人来说,一时的悲伤过去了,于他们也只是个小插曲。村里人这次回来得多,说话的人也多,比往常要热闹不少。

景临他们每天就掰玉米,运玉米,晒干玉米又剥玉米。

赵志文家是有玉米脱粒机的,但是现在用不了了,就只能手动剥玉米。每天景临吃过早饭就带着乐乐去赵志文家报道,一人一张小板凳,面前一筐玉米棒。严家人也是每天吃了饭就过来帮忙,反正闲着也是无事,人多还能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刘英华两婆媳家自从家里丈夫儿子回来后,再也不愁眉苦脸了,之前每天都是关着大门过日子,现在只要家里有人门随时都敞开的。因为她家和赵志文家相邻,两栋房子之间就一条隔壁粗的缝隙,所以每天景临他们坐在门前剥玉米时,刘英华也和家人坐在门前剥玉米。

马小远之前被毒蚁咬过的地方已经好了,小孩儿吃过亏现在比以前老实多了,知道现在到处都不怎么安全也不敢乱跑了,天天玩耍的地方不是自家屋前就是自家屋后。乐乐比他小不了几岁,就天天缠着乐乐玩。

鸭鸭最近长大不少,而且在换毛了,身上灰突突的,乐乐起先还担心它生病了,后来景临告诉它这是正常的,基于他还没换牙齿,就指着门牙缺了一颗的马小远说,“就跟你小远哥哥一样,掉了这颗牙齿之后还会长更结实的。”

乐乐这才放心不少。

马小远现在最在乎的就是他那一口豁牙,被景临无意中指出来,顿时就有小情绪了,他不敢把景临和乐乐怎么样,心里就使着坏的去揪鸭鸭身上的毛。

鸭鸭刚开始被揪下一撮毛还只是冲他叫了两声,别手贱啊!看你和我主人都是个小豆丁的份儿上不和你一般见识。

马小远听不懂鹅语啊,他对拔毛的手感上了瘾,揪了一撮还想揪,就趁着鸭鸭不注意又揪了一撮下来。

这下鸭鸭可怒啦,表示是时候让熊孩子见识一下鸭鸭大人的战斗力了,追着马小远一个劲儿的啄,冲着大腿处就拧,疼得马小远哇哇大叫,哭着求饶,直到自家大人过来把鸭鸭驱赶开才得救。

首战便大获全胜的鸭鸭威风凛凛的回到乐乐身边,把被马小远揪掉的毛毛叼起来递给乐乐,让主人给自己收起来,毕竟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舍不得扔啊。

剥玉米之前,众人已经把玉米分了分,好的一堆,坏的又是一堆。这样剥下来的,好的玉米粒再晒晒就可以直接磨成粉吃了,还可以再劳点神把坏的里面好的挑出来,坏的磨碎就拿去喂猪和鸡。

小队加工站里有大石磨和小石磨,从前加工站还没建起来的时候村里人碾新米磨玉米都用这两个,还有一个很大的石碓,用来舂米的,都被放在加工站里保存着的。

现在做什么都脱离了机械,人们很多生活方式都回到了从前的时候。挑了个凉爽的天气,赵承怀带着景临和赵志文搬了一袋稻谷和半袋玉米粒推到加工站去。严非知道他们要碾新米,还把自己的马儿牵了一匹来帮忙,顺便也学一学。自家回村的时候买的一袋米也吃掉一半了,以后也有需要用到石磨碾米的时候。

有牲畜代替人力,虽然比从前慢,但是能轻松很多。在他们来这里的前几天,村里就已经有人把好久不用的石磨石碓收拾干净开始用了。于是工具是现成的,几人分工合作,给马蒙上黑布,马焦躁了的在原地不停踏步,严非上去抚摸了一会儿后就安静了下来。赵承怀赶马推磨,赵志文在旁边扫拢稻谷,然后把脱掉外壳的糙米扫下来倒进石碓里,由力气大的严璐拿着木槌舂米——她力气大,这力气活她干起来最合适了。

而景临和严非呢,则负责把严璐舂好的米挖出来,倒进风车里摇动叶扇把米和米糠分离掉,米糠被吹出去,新米由另一个口子落出来,直接落进严非撑在出口的米粮袋子里,这样重复几次新米就很干净了。

等把所有的新米都碾出来了,再把谷壳和米糠扫起来装上带回家。

磨玉米粉程序就简单多了,要把玉米磨得很细只是要多费一点时间罢了。

之前景临回来赵承怀给景临的二十斤米他都还没吃完,因为他保存的好,期间还趁着大太阳拿出来晒了晒,所以没出现米象。不过赵承怀依然给了他二十斤,叫他拿回去放着。

至于新磨的玉米粉,赵承怀拿出一半给严非,叫他带回去。

严非推辞道:“我家里有呢。”他家当时在附近村里收了一些人种的早玉米回来,玉米粒还是玉米粉家里都屯着有,毕竟这东西比较充饥。

赵承怀不容他拒绝,道:“总得尝尝才对得起你今天忙活了这么久的功夫。”

“那我就不客气了。”严非收下了。

“行吧,你先回去把马放好吧。”赵承怀说,“等会儿和璐璐过来,你玉姨给你们烙玉米饼吃。”

“那我俩先谢过赵叔和玉姨啦。”

中饭过后,赵承怀想去田里看一下,于是景临和赵志文都陪着他。

赵承怀走了好几块田,看过自家的,也看过其他人,眉头越皱越紧。马仁善兄弟俩也在田里,看到赵承怀,便走过来问他:“你家的怎么样?”

赵承怀摇头:“不好,拿在手里轻飘飘的,一束稻穗上秕子占了一大半。”秕子就是空秕粒,没有果实的空壳,正常成熟的水稻谷粒捏上去是鼓鼓的,空秕粒则是扁的,中空的。空秕会影响水稻产量,空秕越多产量越低。

马仁善叹气:“村里几乎所有人家的稻谷我都看过了,都是这个样子的,还有十几天就到收稻谷的时间了,这样的水稻,不知道一亩能收多少。”

景临他们这里种的是中稻,收割时间一般都在早秋,每年八月底到九月中旬这段时间。眼见着大伙儿之前还在庆幸水稻没受影响,原来在这等着。

而且,往年村里一到收获的时节,就会有收割机进村里,村民要做的也就是把稻谷用车拉回去晾晒就行了。但是今年,割稻谷得靠人力,脱粒得靠人力,这两样做下来,等把所有稻田收割干净了,人估计能瘦十来斤。

众人心思重重的回去了,赵志文把家里很多年都没用的斗方搬了出来扫了扫灰尘,这是收割的时候用来脱粒的,纯粹的力气活,比割谷子还累人。然后赵承怀和家里人商量,家里那么多亩水稻,光靠他们几个人去收回来肯定不现实,得请人来帮忙。请人肯定就得付工资,但是现在钱都不管用了,那就得拿东西抵。拿什么东西抵,又该用多少抵,这都是个问题。

周玉说:“家里镰刀也只有一把旧的。”这还是她之前为了割猪草从角落里翻出来磨了磨将就着用的,用来割谷子肯定不行。

“明天我和志文去外面问问现在的粮价行情吧。”景临说,他们自从上次从黄台镇回来,已经很久没出去过了,所有听到的消息都是从刚从外面回来的村里人说的,这样不太好。

“可以,顺便再去岔河村的刘铁匠家看看,他那里应该有镰刀卖的。”刘铁匠也是给严璐打斧头的那个铁匠,他家里卖好多东西的,锄头、菜刀、锅,还有镰刀等。

“好的。”

这事儿当然没忘记通知严非两兄妹。明天要去买镰刀,肯定得拿东西换,走得时候得带着粮食,而且两个人在路上也不安全,而且,严非他们家应该也差这些工具吧,往后这些东西应该是越来越稀缺,所以这次景临他们打算多买一点。

第二天,赵承怀装了五十斤小麦出来,分成两分给赵志文和景临分别装着,景临还突然奇想的拔了半背篓的小白菜背上。严非和严璐也各自背了二十多斤。

岔河村在谢家村的对面,村子的房屋都顺着一条河而建,地势并不是太高,反正每年大暴雨的时候,住在河边的人都担心河水漫上来,虽然淹不到房屋,但低洼处种了庄家的田多多少少都会被淹掉一些。

去岔河村不需要经过谢家村,走上他们村口左面的桥再经过一片田地就能进入岔河村的范围。刘铁匠家在岔河村三小队最前面,门口竖着一块招牌,上面写着“刘氏铁铺”。

刘铁匠家养着一只狗,这只狗外形上没什么变化,似乎没有变种,但是当它看到景临几个人的时候,就分外的凶恶,一直冲他们恶狠狠的叫,即便脖子被锁链套住也不怕疼的一直往前冲,景临几个看着都替它感到疼。

刘铁匠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他认得赵志文和严非两兄妹,见是认识的,就转头呵斥了一声,那狗立即就安静了下来,伏趴在原地,只是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两声低沉的声音,似乎在警告景临几个老实点,它随时都在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