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窈皱眉:“你……”
郑嘉辞咄咄逼人:“这次我不仅是来送军饷, 我还带来了粮草, 既然你不屑一顾, 那我便带着我的银子和粮草回去罢。”
提到捐银,令窈没什么波澜,但提到粮草,她心中为之一震。
三军备战,缺什么都不能却粮草。今年格外寒冷,大雪封城,运河结冰,既定的粮草根本运不进广陵。
被俘到孟军营地前,她正为粮草的事发愁。
那时哥哥告诉她,不必担忧,已有民间富商自发为军队筹粮相送。
令窈想到什么,惊讶地看着郑嘉辞,郑嘉和嘴里所说的民间富商,不会就是郑嘉辞吧?
郑嘉辞起身就走,令窈喊住他:“等等。”
郑嘉辞飒飒的步伐停下来,斜眼回睨:“作甚?”
令窈走上前,问:“你带了多少担粮食来?”
她一只脚不方便行走,一步三跳,跳到郑嘉辞面前,最后一步险些摔跤,两旁坐着的郑嘉和与穆辰良站起,不等他们两个相扶,已有人及时接住她。
郑嘉辞冷言冷语:“就你这样的,走个路都会摔跤,还打什么战?真是浪费我的银子和粮草。”
令窈一听,心头冒火,剜向郑嘉辞,咬牙切齿:“谁稀罕你的银子的和粮草。”
少女纤细的身姿就在他眼皮底下,郑嘉辞手中力道不自觉加大,捏了她的手臂在指间,不舍得放开。
其实他也知道,若不是有她镇守广陵,广陵早就失守。从前她娇纵跋扈,如今摇身一变,变成威震三军的主将,几月前他得知消息,着实吓了一大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准备好了今日之行。
他倒要瞧一瞧,当了公主,做了统领大军的主将,她会是怎样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只怕尾巴都要翘上天。却没想到,一来,就撞上她被俘的事。
离得近了,郑嘉辞看清令窈眉眼间的憔悴,她一张小脸略微发白,像脆弱的花瓣,一掐就碎。
定是在敌军受了许多苦。
郑嘉辞本想关心两句,目光触及令窈眼中的愤恨与不屑,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瞳孔微敛,开口讥讽:“守了几个月又有什么用,一转头就被敌军掳了去,随便换个人做主将都比你强。”
他说话极轻,字字递到她耳边,旁人听不到,就只她能听到。
令窈抬手一巴掌甩过去。
郑嘉辞被打了一巴掌,笑声更为寒戾:“我带来的十万担粮食,你一担都别想要。”
他转身就走,令窈冲他背影道:“不要就不要,谁要谁小狗。”
郑嘉辞身形一顿,走得更快。
穆辰良上前扶住令窈,抱怨地朝外面看一眼:“他怎能这样对你说话?太过放肆。”
令窈暗自嘀咕,这算什么,前辈子她被郑嘉辞囚起来的时候,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郑嘉辞天生刻薄,根本不会讲人话。
想了一番,她自己想开了,也不气了。她困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睡醒再说。
她往旁一瞧,不知何时,郑嘉和已从帐内消失,大概是跟着郑嘉辞出去了。
穆辰良将她抱起来:“卿妹妹,我伺候你入寝,咱俩好好睡一觉。”
她怜惜他在孟家营地挨了鞭打受了苦,路上逃亡同生共死,没有推他离开。
“软榻分你一半,只准睡觉,不准做别的。”她闭了眼,沉沉欲睡:“更不准亲亲。”她筋疲力尽,没力气让他吮口水了。
穆辰良贴着她的耳朵问:“以后我都宿你帐里,好不好?”
她没听清:“嗯。”
帐外,巡逻的士兵冲郑嘉和问好:“少主。”
郑嘉辞听见,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往前走。走了不知多远,都快出营地,身后郑嘉和的声音砸下来。
“三弟,你若想回去,我立马命人为你备马,何必为难自己,步行前进?”
郑嘉辞抬起的靴子悬在半空,数秒,他收回去,站在围栏处停步不前。
“不走了?”郑嘉和温润如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冰冷,“方才拿话呛卿卿的时候,不是挺有志气的吗?”
郑嘉辞:“我走不走,干你何事。”
“你要走便快走,莫要阴阳怪气惹人厌烦。”
“惹谁厌烦?你吗?还是四妹妹?”郑嘉辞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掩住眸底的阴鸷,笑道:“郑嘉和,你虽手握西北军,但若要论钱财,你远不如我。这一年半以来,天下水陆两路的买卖往来,皆捏在我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我想,照样能够招兵买马。”
郑嘉和不以为然笑了笑,单手负背往回走。
郑嘉辞愣了愣,他跟过去,“你笑什么?”
“我笑你自不量力。”郑嘉和语气轻飘飘,“你自小筹谋,为打通天下商路耗费心思,是难得一见的经商奇才,只要你想,天下钱财皆入你手,富可敌国纵然是好,但若不知天高地厚,便是自寻死路。”
郑嘉辞冷嗤:“二哥是在警告我吗?我好怕呢。我一向敬佩二哥聪慧过人,洞察世事的本领更是无人能及,只是不知为何这次却连自己亲爱的妹妹都护不了,累她落入敌军之手?”
郑嘉和一记眼刀杀过去:“郑嘉辞。”
郑嘉辞:“哟,恼羞成怒了?”
话音刚落,脖间一双玉白修长的手掐过来,郑嘉和斯文温雅,指间力气却大得很:“你若存心找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郑嘉辞不甘示弱,伸手与他搏斗。
两人打起来。
冬夜的寒气笼罩大地,两道身影长身玉立,一人衣袍翩翩,袖下暗器见血封喉,一人以扇为器,行云流水挡住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