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豫光脚蹲在地上的情形总和脑海里的某个片段不断重合,陈楼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后面的印象却愈发模糊,只能道:“你又在这胡闹,在屋里好端端的背什么背?”
关豫不动,执拗道:“我要重温经典。”
“重温个屁,”陈楼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啧了一声道:“今天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有饭没?我要饿死了。”
酒店的餐厅在山顶,需要坐观光车上去。陈楼又没带换洗的衣服,于是最后商议的结果是陈楼在房间里洗澡,关豫上去买饭,顺道问问酒店有没有内裤卖。
他这一去就是很久,陈楼洗完澡没得换,便裹着浴巾躺在正中的大床上,看着外面树涛涌动。此时正好是四月份,山间树木郁郁葱葱,鲜花成片,又偶尔有婉转鸟鸣,陈楼从小就喜欢爬山,小时候甚至因为在山上贪玩想要露宿,害的陈奶奶找了好久。上次去关豫家里,关豫说他们家后面有个小山头,还有农家乐的时候其实他挺心动,只是碍于俩人关系尴尬,只能拒绝。
陈楼想到这里,不免又想到关豫。他有时候觉得俩人应该保持距离,可是又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举动矫情又没有意义。俩人相恋容易相爱难,相爱容易相处难。当初他是全心全意扑在关豫身上,眉梢眼角都恨不得写着我爱你时刻表白,动辄担心后者吃亏或者委屈,真是几乎到了伟大的地步。可是最后这段关系照样分崩离析,勉强维持的不过是那点可怜的物质条件。这其中的原因除去路鹤宁之外,俩人在长久相处中的缺点暴露无遗,恩爱又日渐消失也是其一。
这样想来不免让人对感情之事趋于冷淡,吴嘉嘉曾说过一段十分客观的评语,当时她正要出国,岑正已经在那边准备好了一应事务,担心她东西太多容易落下,于是勒令她一应用品衣服都不用带,去了之后带她买新的。
陈楼去送机,带着一身的泥和汗,吴嘉嘉和家人朋友一一告别,又哭又笑,最后的几分钟里没忍住,单独拉着陈楼到了另一边。她问起他的工作,又问他放弃考研值不值得。陈楼当时抹了一把汗,笑着说当然值得。吴嘉嘉摆摆手说,我知道你说你爱他,可是有句话你听说过吗?挺有名的,刘叨叨的那句?
陈楼问什么话?吴嘉嘉说,人们的爱,往往不一定起于别人爱自己之后的回报,却可能由于自己最先的奉献和牺牲。牺牲越大,爱的越深。
她说完之后就被家人匆匆叫去,陈楼当初听得云里雾里,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再想,才意识到大约吴嘉嘉当时已然听到了关豫的什么风声,又或者岑正后来跟他说起过路鹤宁,她有心想要点拨自己又不忍说破,于是拿了那么一段隐晦的话来暗示他。
陈楼当时没听懂,现在再想却又忍不住品出别的味道来——自己之前自诩的深爱,是基于对关豫的一见钟情,还是之后的诸多牺牲?
恍惚间不觉就沉沉睡过去。再次醒来之后外面已经是霞光漫天,室内都被铺了一层轻暖的粉色。关豫在露台的躺椅上睡了过去,侧脸十分清俊,身上也换了清爽的棉质衣服。陈楼裹着浴巾在室内看他一眼,忍不住又端详了一下。
他先前的时候总埋在书本里,心里上又觉得对关豫过于熟悉,便很少去可以打量他的长相。这会儿才注意到这人皮肤是真好,腰也细,皱起一角的t恤下露出的大片肌肤被霞光铺衬的光洁滑腻,让他竟然有点伸手抓一把的冲动。
陈楼在心里暗自啧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回来已经半年多,在这方面上的克制简直如清教徒一般。关豫回来是个二十多的童子鸡还好说,他自己却已经是三十出头,又是早尝过个中滋味的。现在看来他的感情之路遥遥无期,似乎除了借助自己的右手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这么一想,他便又觉得自己现在看关豫的眼神大概有些太猥琐,有些老牛看嫩草的感觉。毕竟他平时自己看不到自己,大多数时候还是以三十岁的男人自居。但是关豫是从里到外的小嫩葱模样,身体上看皮肤紧致光滑,心里上看双商又时常掉线……
陈楼去浴室的时候多少有些狼狈,他觉得这其中有一半是自己光着屁股裹浴巾的后果,毕竟这浴巾的粗粝感很重,在那里摩来擦去,刺激也不算小。陈楼在水龙头下冲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消除了羞耻心,听着外面没动静,又渐渐胆大,伸手快速的滑动了两下。
关豫进来的时候陈楼吓了一跳,只是他还来不及说话,前者的大手已经覆了上来……腰间横过一根有力的手臂把他往后一拖,两具赤裸的身体随即贴住。
“……隐形人……看过吗……”关豫侧过脸,呼吸若即若离地从他的脖颈一路辗转到耳垂,随后紧地贴着他的耳朵缓缓说道:“你就当……我是个陌生人。”
……
第52章
陈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山里夜晚格外安静,俩人睡的也特别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大概是夜里太凉,他和关豫竟然以ll的姿势抱着睡了一晚。
有晨光透进来,关豫闭着眼的表情满足而又幸福。其实俩人前晚上就是合伙打了一番战斗机而已,陈楼当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就遂了他的意。倒是关豫搞笑了一回儿,大约是头次接触,又或是陈楼情迷的样子他太久没见,竟然比陈楼泻的还早。
陈楼原本的不自在反倒成了小事,看关豫那一瞬间的尴尬脸强忍着才没表现出吃惊来。其实单从性上来讲,关豫不失为一个好的伴侣,他的肩宽,腰虽然细,但是肌肉匀称漂亮,最初的几年在床上就是个电动小马达,持久力也不错。只是人在这方面的欲求都是来的时候山崩地裂,发泄之后反而容易空虚。
陈楼现在就有些空落落的,觉得没意思。再扭头去看关豫的睡颜,眉毛清晰,唇角上扬,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好事情整个人都高兴的跟个孩子一样。
可是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他们都不是了。
陈楼叹了口气。这天也没什么安排,关豫起床后他们一块去吃了饭,期间关豫几次兴致勃勃的要聊天,都被陈楼给岔了开去。关豫渐渐也察觉出陈楼不想谈昨晚的事情了,明显地有些失落,可是又不想破坏现在的好气氛,便自己没话找话的瞎聊天。
俩人沿着山路一路走走停停到柳湖边上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话题,跟陈楼说着柳湖的来历——柳湖也属于邻市地界,湖边却没有柳树,据说原名也不叫这个,是后来某任市长以已故妻子的名字给改了名,又说当时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周围的百姓觉得不吉利,还是临湖山庄的老总谈下了这块地,把柳湖圈起来做为山庄内景,才平息了一场干戈。
关豫说起这段由来的时候兴致勃勃,脸上一直噙着笑。陈楼虽尽量避免和他的眼神接触,这会儿听他说的兴起,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关豫在一边道:“听着很浪漫是吧,将来我如果有了什么产业,也以你的名字命名好了。”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发散思维,喜滋滋的夸道:“幸好你的名字也好听,楼这个字太好听了,不像是我,名字取的就苦逼,带个豫字,谐音郁,郁郁寡欢,怪不得我总是这么不顺气。”
陈楼听他自言自语了半天忍不住失笑道:“你又瞎扯什么,怎么就郁郁寡欢了,我看你明明挺高兴的。”
“就昨晚的时候挺高兴,”关豫打蛇随棍上,往陈楼身边凑了凑道:“也挺幸福。”
陈楼:“……”
关豫又道:“虽然比上一世的待遇差了点,你昨天不让我背你,要是让我背你一下就经典重现了。”
“什么经典?”陈楼听他再次提起,诧异道:“之前怎么了?”
“哎你又忘了?”关豫愣了愣,看他一眼后说:“上辈子你过生日那天,临了临了要去爬山,你忘了吗?”
陈楼是真忘了,想想那天的事情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模糊觉得关豫赤脚蹲下的样子有些熟悉。
关豫委屈道:“这个你都能忘?那天你过生日,说自己特别想去爬山,所以咱俩就去了。结果那天中午的时候下大雨,你在上山的时候滑到鞋子摔丟了一只,又惦记着让我看什么对面公园里的人工湖,非要爬到山顶去,我就把我的鞋给你穿了。”
那时候关豫的男友力格外爆棚,立刻把自己的鞋子脱下来,非要让陈楼穿上。陈楼自然不肯,关豫却也意外的强势,俩人在雨中对峙了半天,最后陈楼换上鞋子,又开始为难接下来要怎么走。那个山头未经开发,小路都是锻炼的人们踩出来的,两边荆棘树杈不说,路上碎石子碎玻璃也常能看见。关豫不是很能理解陈楼非要爬到山顶的心情,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盼着不要爬上去。
最后他们果然也没有爬上去,陈楼穿着他的鞋子大,走了两步就崴了脚。他之前替关豫体考的时候扭过一次,并没有好彻底,这下伤上加伤,当即连路也走不了了。那天关豫笑嘻嘻的蹲下,二话不说把他背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平底上。
陈楼被放下来的时候眼睛通红,先是责怪自己好没用,连累关豫淋雨又受罪,结果没看到山顶的风景如何好看迷人,后又蹲下来,用衣服帮关豫把脚上沾东西擦干净,给他穿上鞋。关豫之前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事情,并没觉得怎么样,却见陈楼神情格外凝重,对他说,我们把这天定为纪念日好不好。
“所以咱俩虽然是在冬天认识的,但是一直以你生日当做纪念日,”关豫说完,见陈楼神色怔忡,顿了顿又道:“我当时觉得,一个山景有什么好看的,下雨天看个破湖水又能看见啥……当时没觉得遗憾,后来那几年,你却再也没提过带我去。”
“……是,太廉价了,”陈楼忽然笑了笑说:“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你不要这么说,”关豫顿了顿,低声说:“你当时肯定是觉得那个场景是最美的,所以才会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去……就像我这次拉着你过来这里,你看这里的山和别处的也没什么不一样,但是从你上了车开始,我就觉得哪哪都不一样,都让人激动,你看那树绿绿的,还有小野花,还有鸟,哪都好。”
陈楼只淡淡地笑。关豫又道:“我前阵子定这里,就是想,既然都重来了一次,我一定要给你最好的。我现在已经开始挣钱了,以后你还想去哪里,跟我说,咱随时都能说走就走。”
他说到这似乎想到了俩人说走就走去旅行的样子,忽然低头抿嘴一笑,眼睛弯起,像是十分幸福的样子。
陈楼不忍打击他,只能委婉提醒道:“我要考研,t大和s大都是外地的。”
“啊,那我们到时候定居在当地就好了,”关豫看着他,期待地说:“反正买房子的事情都是你定,我跟着你走,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