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蹬蹬跑出去。
没几分钟,陈主任带了几名医生匆匆赶来。小护士往外推陆强,没推动,踮脚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眼神一晃,看向她。
小护士说,“家属先去外面等等。”
“我站这儿行吗?”
她摇头:“你会影响医生治疗的。”
“我不出声儿。”
“不行。”小护士无情拒绝,又把他往外面赶。
陆强被倒退着推了几步,隔着人群,两双眼睛在空中安静交汇。陆强目不转睛,她活生生,真的睁着眼正朝他微笑。
护士把门拍上,陆强透过小窗口只能看见床尾。他咽了下喉,两手撑住旁边的墙壁,这会儿才感觉小腿肚子转筋。
陆强翻个身,身体一寸寸滑下来,后腰抵着墙壁蹲下。手肘撑在膝盖上,半天才从兜里摸出烟盒。
走廊上方贴着禁烟标志,陆强管不了那么多,抽出一根咬在齿间,那边掏火儿,唇一抖,烟卷掉在地上。陆强盯着看了半天才捡起来,吹了吹,重新衔在口中。
一道青烟升起来,在半空迂回弯曲的飘荡,陆强后脑枕着墙壁,终于感觉到几分真实。
医生在里面待了十几分钟,开门出来,主动招呼陆强:“病人基本清醒,恭喜你。”
陆强弯唇:“还要谢谢陈主任。”
对方摆摆手:“完全是你照顾的好,我刚才看过她身上伤口,愈合情况良好,后面注意营养,定期复查。你们毕竟年轻,很快就可以康复。”他指了指:“去里面看看吧。”
说着要离开,陆强喊住他,“她刚才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陈主任脚步停住,侧身对着他:“情况算是正常,手术过程麻醉剂量偏大,加上脑干曾受到挤压撞击,暂时会对记忆力造成影响。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病人可能随时感觉头晕恶心,别着急,放松心态……”
陈主任笑了笑:“给她一点儿时间。”
陆强回到病房,卢茵又昏睡过去。
小护士正调整药水流速,陆强心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她扫他一眼,解释说:“病人身体虚弱,陈主任看完就睡了。”
“那什么时候会醒?”
小护士给问笑了,不禁多看他一眼。他眉目英挺,身材魁梧,紧蹙的眉头下,表情冷硬认真,最难得是他对病人的态度。半个月前,病人刚被送来,他几乎天天守着,晚上只窝在走廊的长椅上,几乎寸步不离。
她曾劝过几次,这人竟一本正经说要给钱,除了吃惊,更多是对他们感情的动容。
小护士安慰说:“你别担心,睡好了她自然会醒。”
陆强真给吓怕了,缓口气,也觉着刚才的问题没脑子。
卢茵反反复复了几日,醒着时间短,说不上几句话,又疲累睡着。后来倒不至于怀疑自己处境,只是还来不及细想,头就晕的厉害。
她真正清醒是在三天以后,身上仪器全部除去,已经不需要依靠氧气罩,可以自主呼吸,皮肤也比前几日红润不少。
醒来是傍晚,陆强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他一手枕着后脑,一手拿遥控器。电视没放出声音。
他看的也心不在焉,新闻联播的时间,每个频道内容都一样,他播了一圈儿,把遥控器放在肚子上。病床的方向传来抽鼻声。
陆强侧头看过去,卢茵醒了,两眼直直盯着天花板,咬着下唇,眼尾有晶晶亮亮的东西流出来。
他心惊,几步跨过去,柔声问:“怎么了?茵茵,做恶梦了吗?”
戳去她眼尾的泪,卢茵把目光移到他脸上,“……没有。”
“那是头疼?我叫大夫过来。”他要按头顶的呼叫器。
卢茵握紧他的手,哭出点儿声音:“陆强,我好害怕。”
她清醒了,终于记起那一晚的经历。骤然大亮的车灯,伴随天崩地裂的撞击,她天旋地转,五脏六腑全部移了位,所有行为动作,已不由自己掌控,随着车身颠簸翻滚。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恐惧骇然湮没一切,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没命了。
死里逃生,回想那个场景,满身惧意顺毛孔透出来,她不禁瑟瑟发抖。
陆强压着腿坐床边,从上方把她整个罩住,“别怕,我在呢。”吻去她眼尾的泪,他嘴几乎贴着她唇角说话。
卢茵吸吸鼻子:“明明是红灯,那辆卡车是闯红灯过来的。”
陆强轻轻拍抚安慰:“我知道。”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看着她:“车主知道是红灯。”
“什么?”
陆强支起手臂,顶顶腮:“很抱歉……”他顿住,咽了口唾沫:“那群人冲着我来的,以前有过节,从我这儿找不着平衡,专挑我在乎的下手。很抱歉……茵茵,这次又连累你。”
卢茵眼睛眨了眨,手掌不自觉握住他小臂,“他们……”她把眼泪憋回去:“因为什么事找你麻烦?”
“吴琼和邱震。”
她愣了愣,好像明白了。
两人静默半刻,谁都没说话,隔了几秒,几乎异口同声。
“再找你麻烦怎么办?”
“后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