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滢冷笑:“疯子可不能让他再受刺激,天晓得受了刺激会不会变得比以前更疯。”
花小术侧头看她,薛滢已经利利索索地拍膝起身,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走吧,找个宫女带路回去,我认栽了。”
花小术乖乖跟着站起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京师的人都管他叫疯子?他做了什么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薛滢不耐烦地大步大步往前走。
“我知道一些,但知之不详。”花小术亦步亦趋:“而且身边也没人肯好好给我说。”
薛滢斜了她一眼:“就你身边成日黏黏糊糊缠着那么个人在,当然没人敢给你好好说。”
花小术脚步微顿,歪头打量她:“你看起来对他有点成见?”
薛滢头冒青筋,想说当然有成见,而且还不只一点点,成见可大着呢!
那斯憋在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口,这厢花小术已经温柔体贴地为她解读了:“是不是因为那天蓝大哥放狠话说要杀人把你吓到了?其实这事你也别全怪他……”
薛滢没搭腔,只是重重哼声。
“毕竟真要追究起来,”花小术微笑脸:“还不都是因为你不由分说突然绑架我。”
“……”
“你还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我。”
“……”
“还扑得我一身雪。”
“……”
“还骂我丑。”
前面几项勉强符合事实,心虚的薛滢无言以对。可最后那条分明就是无中生有的指责,她立刻不依了:“我什么时候骂你丑了?!”
花小术埋头思索,一时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决定去掉一个字重新指控:“你还骂我。”
“……”
虽然她说的绝大部分都是事实,可薛滢为嘛觉得这么憋屈?
在薛滢整个人暴躁起来之前,花小术适时地软和态度:“你看,这世上的是非对错本就不是那么绝对的。你是出于救弟心切,而他也只是为了救我。如今彼此相安无事,以前什么恩怨一笔勾销难道不好么?”
薛滢面上的怒容稍减一些,气焰消去了一大半。她别开脸:“瞧你说的,我们怀阳侯府哪敢开罪蓝家呀,我们才是真的巴不得姓蓝的能够真的做到既往不咎一笔勾销呢。”
见她松口了,花小术一脸欣然,凑近几步与薛滢并肩走,末了还冲她笑眯眯:“就是说呀。本来就是你弟弟开的头惹出来的糟糕事,算起账来怎么着那都是你们理亏在先,我们很无辜的。”
薛滢:“……”
所以这是甩个巴掌给甜枣,给完甜枣再甩一巴掌么?姑娘你套路简直不要太深!
花小术假装没看见薛滢生闷气不想搭理人的脸:“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京里的人都管他叫疯子?他做了什么?”
薛滢目视前方,不答反问:“你看他哪一点不像疯子?”
花小术缄默,薛滢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很奇怪么?你应该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人,这时候又何必再多此一问?”
“我要知道的是他的过去。”花小术抿着下唇,仿佛下定决心:“无论是好是坏,我总得去面对的。”
薛滢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转过脸:“那我告诉你,你可别吓着了。”
花小术被她说得紧张起来,她攥紧袖口,碎碎点头:“嗯。”
廊道两排是崭新艳红的绢灯,照得宫廷处处火光通明。只是雪夜静谧,无声的环境下就连短促的呼吸都能听得格外清晰。
“知道蓝家小国舅最为人诟病之处是什么吗?”
凉风习习,风过影动,就连地上的人影也有些摇曳恍惚。薛滢压低声音,她的神情过于凝重,以致于花小术下意识地摒住呼吸,心跳如鼓。
花小术盯着薛滢的双唇一启一阖,听她说:“我听我爹说他曾经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比如说……”
薛滢的声音一颤,这个‘说’字的音也跟着颤了颤,僵硬的面容渐渐露出难以言喻的哂意,以及畏惧。
她没有把话说完,也没有继续说完的意思。花小术注意到薛滢的视线越过自己落在身后,她侧了侧身,目光一垂,沿着廊道笔直看去,离她们不远的石板地面映着除她们之外的第三道斜影。
顺着影子,花小术将目光一抬,看向影子的主子……蓝漪。
“花小术,你不是说多一个朋友等于少一个敌人么?”这么冷的天,薛滢的额前却沁出了汗珠。她用力咬牙,笑得唇齿打颤:“我现在不想跟你两清了,我们交朋友吧。”
花小术狐疑地回头看她,却被薛滢按住双肩扳回身去,让她直面蓝漪。
“所以,帮我好好说话吧。”
薛滢在花小术的耳边低语,在她还没弄懂情况之下,双手突然用力、使劲一推,将花小术整个人推向蓝漪。
花小术膝盖一弯,几乎是下意识地蓝漪已经张开胸怀,眼疾手快捞住了花小术。而这时她就这么撞进蓝漪的怀里,头冒金星、七荤八素。
“后会有期!”
没等花小术缓过劲来,薛滢以一副做好事不留名的潇洒姿态,豪迈地大笑三声,留下铮铮响亮的这么四声大字,然后背过身转过脸,拍拍屁股迅速开溜。
余音未消,在蜿蜒曲折的宫廊荡了又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