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2 / 2)

一期一会 吴桑 4159 字 11天前

大门口,嘉琪出门去看电影,花朵儿一般的女主人挥手同她道别,叫她在外小心,早些回来,晚上一起吃饭。二人笑语晏晏,关系亲密非常,要不是大阿姨亲口告诉她,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她们会是正房长女与父亲的外室这种关系。

记忆里面,从前爸爸还在的时候,姆妈听说爸爸和谁搞七捻三了,马上就要打上门去,和人家抓个你死我活,怎么样也得在人家脸上留下几道印子,骂个痛快才行。反之亦然,姆妈如若敢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爸爸得知,回家马上耳光伺候。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家庭成员之间的复杂性,已远超她理解能力。彼时她年纪小,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去想了。

大阿姨为了表现出自己的重要性,一天到晚围在女主人身边转,宝宝长,宝宝短,她冷眼看着,一天下来,发现大阿姨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其实并没有她本人所说的那样高,女主人也不是少了她一分钟都不行,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已。而且,人家还有一个宝燕姐,据说才来了一两年,却掌管着男主人的书房,甚得男主人信任,隐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不过宝燕姐嘴笨,话说不来,更打不来小报告,大阿姨吃准了她这点,就想着法子恶心她,欺负她。比如在擦身而过时送她一只白眼,或是背着女主人,盛气凌人的对她讲话。不过宝燕姐好涵养,即便再委屈,也从不啰嗦,大阿姨的力气便如同使在了棉花上,反而愈来愈生气。

做客第二天,大阿姨忙起来,又喊她去厨房搭把手,剥个蒜,择个菜什么的,她不理睬,径自去冰箱里为自己找饮料,天太热,最想吃的还是冰淇淋,站在冰箱门前,往里伸着头,正在一盒香草和覆盆子之间犹豫时,忽然听有人在耳边说:“很难选择对不对?”

回头去看,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脸,男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高大且白净。她一米七出头,但看他时,却仍然不得不仰起脸,看他一脸随意,吊儿郎当的样子,无需人来介绍,她自己就知道,这就是令那位大美人儿得意又得宠的李家二公子了。

他读书时候的照片客厅里面就有,进来出去都看得到,气质和现在大不相同,但脸上大致轮廓却没变。而且,大美人儿和大阿姨她们的谈话中心,也总离不开他,所以她还没见到他前,就已经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了。

后来大家都说他斯文好修养,其实那会儿他才不是。他那时对人客气疏离,足够礼貌,但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温度,属于酷酷的那一挂。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如此,就连大美人儿都抱怨,说他太冷漠,不爱亲近人,好不容易回上海一趟,却天天早出晚归,宁愿和狐朋狗友骑着摩托车在外乱跑,今天上海,明天外地,从不愿意呆在家中,陪自己说说话。

她目光在他眼角泪痣上打转时,他大概嫌她愣怔的时间有点长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excuse me?”

她赶紧走开几步,让出地方,却没有就此走开,而是站在他身后悄悄打量他,除去身形高大,穿衣打扮其实就一普通年轻人的样子,套头卫衣,运动短裤,脚上一双沙滩拖鞋,随意阳光,还带着点酷劲儿。她站的近,闻得到他身上有股汗味与机油混合后的味道,不够清新,却莫名好闻。

他伸手取出一瓶苏打水,拧开盖子,站在冰箱前喝了一口,看她还站在边上,随手取了一盒香草冰淇淋递过来。她没接。

他说:“相信我,覆盆子太酸。”

“哦,我乳糖不耐受,就看下而已。”

他颇为奇怪的看她一眼,香草冰淇淋又丢回冰箱里去了。

估计那时候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大概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一个怪怪的女孩子吧。

他刚从外面浪荡回来,大概因为太热,所以一瓶苏打水一口气喝下半瓶,走前随口问了一句她是谁,她说:“哦,我姓金,叫金不换。”

他指着客厅里的大阿姨:“她家里的人?”

大阿姨和宝燕姐闹小别扭,正在客厅里被女主人训话,她内心羞愧,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耸了耸肩:“是啊。”

宝燕姐的房间换了一个新式空调,金姐妒忌,就纠缠女主人,要她给自己买一个衣物护理机,说:“我要那种立式的,烘干消毒熨烫一体的。”

女主人知道她是胡搅蛮缠,很烦她这一点,因此口气不怎么好:“你要来派什么用场?”

“有了这个机器,我以后就不用熨衣服了。”

“洗衣房里不是已经有一台了吗?”女主人加以斥责,“而且我的衣服都是送到外面干洗,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熨烫了?”

“反正可以备一时之需,阴雨天,或是不方便送出去洗的时候,总归用得到喽。”

“不买,乱七八糟买一堆用不上的电器回来,和家里的装修风格根本不搭,难也难看死了。”

“要么放我房间,我不嫌难看。”

女主人嫌她啰嗦,直接走开,不去睬她。

这一回合,金姐落败,大受挫折,暗自生气半天,背地里朝宝燕姐不知道翻了几个白眼。

次日,男女主人带着嘉琪去朋友那里赴宴,要住一晚才回来,本来说只带司机去便可,临出门前突然变了主意,喊上了宝燕姐,叫她也跟着。

宝燕姐不用呆在家里看金姐脸色,不要太开心,收拾了东西,高高兴兴去了。

被独自撇在家中的金姐那天躲在自己小房间里哭了大半天,她觉得无趣,便远远躲到一旁去,心里觉得大阿姨又傻又可怜,一大把年纪,却把自己活成了叭儿狗,把主人当成了全世界,眼中只看得到头顶的那巴掌大的一片天,主人跟前再受宠,也还是佣人,做的也还是端茶倒水看人脸色的事情,不过是一份最下等的工作而已,何至于?

大阿姨把本来可以躲懒偷闲的时间全用来恨恨哭泣,到晚上,讲说自己的小房间太热,叫她去隔壁一间空房间睡,她求之不得,叫她听大阿姨哭一夜,还不如回家呆着。

她洗了澡,吃了饭,收拾停当,大阿姨领着她去了旁边一个房间。

一进门,她眼前立刻一亮,“哇”的惊叫了一声。这个房间内用了大面积的白色加木色,墙上挂了很多大小错落的油画,角角落落里布置了很多绿植,房间整体风格非常之素净,美而清新,就连靠在墙角的两辆古董脚踏车,都乱的极其有品位。

大阿姨把她带到这里来,告诉她说,这里房间空着,地方又大,比挤自己的小房间要舒服的多。她心想那为什么不早说,干嘛昨天非要和自己在小房间里挤一夜。

大阿姨走掉,她把自己的换洗衣服放在床头,穿着吊带睡衣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把房间灯调成自己喜欢的淡黄朦胧色调,在一整面落地玻璃墙内看了一会儿花园里的夜景,翻看书架上一排排的英文杂志。一个人兴奋到很晚都睡不着,直到拎一辆脚踏车过来,骑着在房间里转圈圈的时候,忽然听见房门响,头一抬,看见了昨天见过的李家二公子,李一马。

李一马和狐朋狗友在外面泡吧到深夜回来,一开门,就看见房间中间一个穿睡衣的女孩子,也是一怔,还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没说话,就一瞬不瞬看着她,看她一脸恐慌窘迫,保持着骑在脚踏车上的姿势,直直倒地,小小的尖叫一声之后,才察觉这不是错觉。

她连人带车倒在地上,吓得忘记了说话,就在地板上傻傻坐着,半响,他终于开口问:“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她脑中慌乱到极点,手脚发抖,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面对质问,不知如何回答,但心里却明白,这里不能露怯,如若露怯,那么就有口难辩,在人家面前,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与他对视,一脸的满不在乎:“这里不是客房么?我以为是客房。”

他“嗤”的一声,推门入内,又“砰”的一下,大力将门摔上,手机往桌上一丢,望着她讥嘲一笑:“这么小,为什么要学她们那一套?”

她知道多说无益,换谁都会多想,只能庆幸女主人外出,不在家中,否则都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局面。一面忍着泪,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崴了一下,酸疼无比,却顾不了那么多了,抱起自己的一堆衣服,不看他,朝外就走。

经过他身边时,他却忽然伸手,把她手腕一把拉住。她面对着他,一步步后退,终于在背心抵到墙面的时候,被他半圈在怀内。

他把她抵到墙上,圈在怀内,距离太近,近到她终于闻见他呼吸间的淡淡酒气。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而轻佻一笑:“目的还没达到,就走了?”

她忘记了生气,像被魇住了一样,迎着他的目光,傻傻的,又怯怯的问:“你要干嘛?”

他又“嗤”了一声:“你不是都知道?来前没有想好?”

她摇头:“不,我不知道。”尝试了下去推他,力气太小,没有推开,他的脸反而靠得更近,看她的眼神充满危险,含有淡淡酒气的呼吸都全部拂在自己脸上,以至于她不得不偏过头去,伸出双手撑到他胸膛上。

后来她想,那时其实她是可以脱身的,因为他虽然喝了酒,却不至于太醉,而且,家里还有其他人在,喊就可以。

可是她没有,被他看着看着,她手上衣服一件件落地,再然后,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踮起了脚,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身,以自己的唇迎上了来自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