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刚刚黎靖炜脑中的无数想法,她当然是完全不知。
拉开推拉门时,男人正站在寝室门旁边看墙上的宿舍规章制度。
唐绵看了他一眼。
男人对身后的动静没回头,只是将手从裤兜抽出来,换了个姿势。
她亦没说话,爬到上铺把床擦一遍,确定干净后,准备下床拿被套。
手还没抓上扶手,便看见黎靖炜站在床边把新买的垫背和四件套递给她。
唐绵很少从这个角度近距离看看黎靖炜。
她甚至可以看见他有一个浅浅的发旋。
唐绵有些不习惯,脸有些红。
她避开视线,没再和男人的眼睛对视,顿了一秒伸手接住。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在意背后男人的目光,又折腾了会儿才把床铺好。
她穿上鞋子,用拖把将地简单拖了一遍,把emily衣柜里的垃圾都收拾打包出来,接着把换下的被套装进刚才买四件套送的袋子里搁在衣柜旁边,最后自己拎起两个满满的垃圾袋,出门放在走廊上。
弄好这些,才算完成整件事。
一转身,黎靖炜已经站在洗漱间抽烟,侧对着墙壁,没看这边。
推拉门没关,唐绵站在寝室门这头,两人隔着几步距离。
唐绵往前一步拿过放在下铺的外套,走到黎靖炜的身后,想跟他道别。
因为她不知道不道别,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现在还可以做些什么,是去喝一杯?还是直接去酒店?
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她很害怕,也怕尴尬,想要趁早结束这份不自在。
唐绵想叫黎生,但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黎总。
“黎总,被套如果还要的话,可以带回家让家政洗一下。”
她停顿不过一秒,胡乱扯了个理由:“我回去还有文献要读,就先回去了,你……”
唐绵似乎还想对男人说些什么,犹豫几秒,终究是没开口。
黎靖炜看她用手指搅了搅怀里外套的衣袖,很是纠结的模样。
他没回应,只是沉默看着女人手里的小动作。
没等他回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唐绵转身走回门口。
她手握上门把,想要拉开门离开。
没想到的是,那门锁已经生锈,唐绵拧了几下,没打开,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她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当黎靖炜的手出现在她视线里,唐绵知道他就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他尝试地转了下门把,也没成功:“应该是坏了。”
唐绵拿出手机:“我让唐源过来,把园区宿管员叫上来。”
“宿管员会开锁?”
他低沉的嗓音,仿佛贴着她的耳边响起。
唐绵只觉得周围空气有些稀薄,忍着加快的心跳点开通讯录。
“学校有值班的后勤工作人员……”
一个电话过去,那边是关机状态。
唐源周末回到学校,为了专心学习会关掉手机,有事才开机打个电话,又为了防止被老师发现,他都是把手机藏在有密码的行李箱里。
关于这点,唐绵当然并不知道。
“没打通?”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在发现门打不开后,唐绵感觉到宿舍内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听到黎靖炜这么问,唐绵才想起来,emily的电话自己也有。
这是女生宿舍,自己刚刚着急想找唐源的行为真是又愚蠢又好笑。
“黎生——”
唐绵转过身,说她准备给emily打个电话,却发现两人此刻离得很近。
男人烟灰色衬衣的第叁颗钮扣映入她的视线。
按下那些乱糟糟的念头,唐绵抬起头,眼睛跟他对视。
“我,或者你,给emily打个电话,毕竟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她的目光过于坦荡。
那种坦荡,反而让人看出她心里发虚。
寝室装的是白炽灯,她仰头看黎靖炜感觉有些晃眼,但她不敢转移视线,身体有些轻微颤抖。
“怎么,跟我待一块,怕我吃了你?”
男人往她踱了一步,声线带了令人心悸的磁性。
唐绵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像是将她看穿。
她抑制着加速的心跳,想把那层挑破的纸又糊回去。
“我没别的意思,我跟我爸说了九点回去,如果一直拖着,我怕他会担心,而且,”她顿了一顿,才道:“我认识黎总不是一两天,您是什么样的人,我是知道的,况且,您又帮过我那么多,在我心中,黎总一直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
黎靖炜回望着她的眼睛,对她不知是打官腔还是真心实意地给自己戴上的这顶高帽子,不置可否。
男人脸上神情平静,唐绵琢磨不出他的想法。
黎靖炜拿出了手机,他按下接听键的同时,从她跟前退开去,男人一双长腿在灯光下尤显笔直。
唐绵十七岁第一次遇见黎靖炜时,他便是一身西装,这十年来,自己很少见他穿其他类型的衣服。
或许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打扮,唐绵的审美被深深影响。
以往和同学、朋友讨论哪个大明星,撑得起西装的男人,在唐绵心里无疑是会加分的。
她望着黎靖炜穿着衬衫西裤的背影。
肩宽腰窄,身高绝对过了一米八,却没有瘦得像竹竿杵在那儿。
有男人味,让人有安全感。
黎靖炜突然握着手机转过身,不期然地对上唐绵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就像偷窥被抓住,唐绵装作随意地将手腕上的外套向上提了提,尴尬地别开头。
“电话没通,关机了。”黎靖炜说。
可能怕她不信,他重新拨过去,这次开了扬声器。
听到那段标准的女声普通话,唐绵只能作罢。
又觉得自己现在闹得这一出,有些刻意,有些作。
同黎靖炜待在一个空间,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都不晓得自己会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人,这么的放不开。
她自己都觉得很烦,那么黎靖炜又是如何看待她的呢?
此时,唐绵的手机突然进来电话,打断了她的反思。
她看了眼名字显示,拿着在响的手机去了洗漱间。
刺骨冰凉的风,吹散了她脸上的热潮。
寒意铺面而来,唐绵接起电话便用肩膀和耳朵夹住,艰难地把外套套在身上。